东杭粮行的掌柜今天又是直到大中午了才醒。
连续三天在崔家酗酒，身体也有点吃不消了，起床的时候感觉有点儿头痛。
他在床上捂着头坐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该做什么事。
“狗蛋！”
东杭粮行掌柜往门外喊他的固定小跟班。
外面一直候着的下人闻声便推开了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盆洗漱用的温水。
可进来的人却不是狗蛋，而是他的弟弟狗剩。
东杭粮行掌柜便皱起了眉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他迟疑地开口问道:
“你来换狗蛋的班？他去哪了？去县衙领粮食了？”
得到狗剩肯定的答复后，东杭粮行掌柜的心里顿时升起一股疑惑道:
这已经是全城发粮的第三天了。
那些小粮商手里有这么多粮食吗？
怎么还没发完。
没来由得一阵烦躁，粮行掌柜吩咐道:
“备车，去崔府！”
掌柜语气生硬，狗剩以为掌柜的因为狗蛋擅离职守而生气了，赶紧低着头快步出去备车。
等到了崔府，东杭粮行掌柜一看，又是所有人都到齐了。
他便有点懊恼喝酒误事，怎么每次他都是最后知道消息的那一个。
而崔载见东杭粮行掌柜的到府，他也明白掌柜的是要说什么，便示意下人拿来一个小布袋给掌柜的看。
“今早我也好奇那项燕的粮食怎么还没发完，便吩咐府里的下人也去排队领了几袋粮食。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东杭粮行掌柜从下人手里接过布袋，伸手进去抓了一把。
筛掉其中夹杂的沙子后，掌柜的拿到眼前细看，再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他是跟粮食打了几十年交道的人，只要这么一看一闻，粮食的年份大概是多少年，保存环境好不好，保护措施有没有做到位之类的信息就全部掌握了个大概。
东杭粮行掌柜便是眉头一挑道:
“陈粮？”
崔载便笑道:
“没错！”
“这才第三天，他就已经开始发陈粮了，这意味着什么还需要我说明吗？”
东杭掌柜紧锁的眉头即刻舒展开来。
看来还是我自己多虑了。
我这个人啊，就是沉不住气！
难怪混了这么多年都只困居于余杭一地！
以后要做大事的话，这沉不住气的性子还是得改。
“既然没了顾虑，大家就还是该吃吃该喝喝吧！”
崔载对众大粮商们道，
“今天府上继续设宴……”
“崔盐政史，”然而不等崔载说完，东杭粮行掌柜便打断他道，“今天就不喝了吧，连续喝了三天，身体吃不消了，而且府里事务也荒废了三天，我看这酒，还是过几天庆功的时候再继续喝吧，到时候再连喝他个三天，喝个痛快。”
其他各个粮行的掌柜也是开始应和东杭掌柜所说。
不知道怎么回事。
虽然项燕开始发陈粮了，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中稳步发展。
但一种没来由的不安情绪却在他们心中悄悄发芽。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开始盘踞在他们心中。
以致很多人少了许多大吃大喝的兴致。
“好吧，”
崔载道，
“说的也是，还是身体要紧，把身体喝垮就不好了，那大家有什么事就去忙吧，有什么新状况出现的话我们多联系！”
第四天。
东杭粮行掌柜刚一醒来，看到外面天色已经大亮。
便大声问门外的狗蛋道:
“狗蛋！今天县衙发粮了吗？”
外面传来狗蛋略带困倦的声音道:
“老爷，现在才辰时呢，县衙要巳时才开始发粮。”
“这样啊……”东杭粮行掌柜的心里突然变得非常急迫，他迫切地想知道今天项燕还发不发粮。
急迫的就像是在等彩票开奖一样。
感觉一分钟都等不了了。
“狗蛋！不用你守门了，你去县衙排队准备领粮吧，一旦领到粮食就赶快回来告诉我一声！”
“好嘞！”
狗蛋大喜，声音里的困倦一扫而光。
便听到外面传来狗蛋开心地跑远的脚步声。
东杭粮行掌柜坐在床上感觉什么事都不想做，也哪都不想去。
在听到消息之前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被项燕今天到底发不发粮这件事所占满了，再也分不出任何一丝注意力去做点其他的事。
他就这么枯坐着，感觉时间特别特别的漫长，仿佛过去了几年时光一样。
就在他都开始产生怀疑，是不是狗蛋再也不会回来了的时候。
外面传来一阵欢快的脚步声。
东杭粮行掌柜的心一下就揪了起来。
直觉上他感觉事情要坏！
果然，狗蛋开心的声音仿佛这个世上最大的噪音般让他听起来耳朵刺痛。
一句仿佛梦魇般的话语在门外响起道:
“老爷，今天也还在发粮呢！”
东杭粮行掌柜一下子感觉自己失去了力气。
差点跌倒在床上。
一种他可能要破产了的恐惧开始浮现心头。
不知不觉，他的背上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同时满心的疑惑仿佛要溢出来般占满了他的心中道:
不对啊。
这粮食的数量不对啊！
就算再加上好几年的陈年旧粮的存量。
现在项燕发出去的粮食数量，已经超过余杭所有小粮商手里粮食的总和了啊！
这多出来的粮食到底是哪里来的？！
到底是什么事情在他们谁都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
项燕到底做了什么！
第五日。
东杭粮行掌柜失眠了。
直到他吩咐狗蛋出门去县衙领粮的时候，他都还没有睡着。
“老爷，这几日下面那些店铺的账本都送上来了，您要不要看一下？”
门外，东杭管家的声音响了起来。
“拿进来吧。”
东杭粮行掌柜拿起账本看了一会，很快又是皱起眉头道:
“怎么昨天卖出去的粮食这么少？比起前三天少了快有将近一半了。”
东杭管家的声音便有些吞吞吐吐道:
“因为粮价太高了……”
这个很高的粮价是东杭掌柜一力推行的，当时粮行里很多人不同意，但掌柜靠着他的独裁权力将这事硬是定了下来。
所以管家说起来才会有点吞吞吐吐。
管家继续说道:
“一开始市民们没有办法，粮食再贵都得捏着鼻子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