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你自己信吗?这都请了多少趟了,总算是舍得露面了。”祁连承撇嘴,带着些许不满。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您这样就有失偏颇了.”管家干笑了声,安慰道:“您生病的时候,少爷不也很关心您吗?好几天都连着回来看您,就连家庭医生,也是少爷精挑细选的。”
“他那是怕落人口舌!我又不是顾书墨,他怎么可能会真的关心我?”祁连承冷笑,将手凑近暖炉烘着,抬眸看管家:“你就说吧,是不是这个理?”
这叫管家怎么回答,怎么回答都好像是错的。
管家干笑,说姥爷您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拿吧。
祁连承沉吟片刻,说:“拿点千层糕,洒了桂花的那种。”
这话说得艰难又别扭。
管家顿时笑了,道:“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准备。”
祁聿礼到达时,祁连承正一边赏雪喝茶,一边吃着桂花糕。
他余光扫了祁聿礼一眼,淡淡道:“坐下吧。”
炉火燥热,火光落在男人那张没有瑕疵的温润面孔上,倒是好看。
祁连承看了祁聿礼一眼,笑笑:“你这么一看,和你爸那小子长得还是挺像的。”
祁聿礼眉眼情绪寡淡隔着小小的梨花木桌和暖炉,看着坐在八仙椅上的祁连承,“您找我,是为了过段时间父亲母亲的祭日吗?我可能没有什么时间,没办法到场,但是您有什么需要,我都会照做。”
“这点事情我自己能处理,没指望你操办,只想着你到时候人来了就好了!你放心,我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我还是尽心的。”
祁连承皱了皱眉,有些不满的看着祁聿礼:“你小子和我说话怎么这么公事公办,这么多年了,没见你在我面前有一点小孩的样子!”
“是我的错。”祁聿礼温声,让祁连承碰了个软钉子。
祁连承觉得嘴巴里的千层糕突然就很没有滋味。
他将桌上的千层糕推到了祁聿礼的面前,冷冷道:“吃点东西再说话吧,这糕点拿的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祁聿礼看了眼被叠放的整整齐齐的千层糕,没说什么,尝了一块。
祁连承的眼中多了些满意,声音缓和下来:“我问你,你爸妈这些年的祭日,你怎么一次都不来?”
祁聿礼不动声色地又吃了一块桂花糕,声音淡然:“没什么,太忙了,抽不开身。”
“这话你忽悠谁呢!”祁连承有些搓火,祁聿礼这个油盐不进的样子,还真是和他爹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祁连承冷声道:“我不管,你现在马上就是要成家的人了,自己的事情自己上点心,过几天我会让人去接你,你必须过来参加!”
祁聿礼抿了口茶,表情未变,淡淡的:“您这样为难我,又有什么意思?”
“是你在为难我!”祁连承脸一白,用力的咳嗽了几声:“你这样子,你父母在天之灵不会瞑目!”
“您这话有些重了,”祁聿礼看着祁连承,就好像是个局外人一般,冷静的分析着:“我无论怎么不堪,说到底也是我父母的骨肉,只要我平平安安的活着,他们在天之灵,应该就是很欣慰的。”
“你就是故意忤逆我!”祁连承算是看出来了,瞪大了眼睛,一边点头一边道:“祁聿礼,你就是埋怨我把你送到顾家?是吧?可是你也不想想,你要是没有去顾家,你怎么坐的上祁顾两家的家主!”
祁聿礼看见祁连承面色开始涨红,是被自己气得不轻。
他收回目光,声音轻缓:“我幼年想要去祭拜我的父母,您说我既然已经被顾家收容了,就不再需要回来祭拜。这么些年,我好不容易才接受了这个结果,您现在一句话又想我去,爷爷,您是不是有些太不体恤我了?都是血肉之躯,受不了这样的起起落落。”
一时无话,肆虐的风雪灌进来,所谓的温情吹散的不剩半点。
祁连承眼神复杂的看着祁聿礼,“顾书墨怎么把你教成这个样子?祁聿礼,你怎么能这么冷血?这可是你的父母,你和我怄气,连他们的祭拜都不肯去?”
“没有谁规定祭拜就一定要是忌日,我现在不想去就是不想去,至于平时,如果得了空,我一直都是在去的。”祁聿礼淡淡说完,起身,道:“爷爷,您早些休息,下次找我,请您不要再说您身体不舒服,您年纪大了,有些话还是忌讳一点的好。”
祁连承气不打一处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憋屈,在胸口肆虐。
他呼吸渐渐变重,冷冷的看着祁聿礼,一言不发。
祁聿礼踏出赏雪的前厅的那瞬间,听见碗碟碎裂的声音。
不过就是步伐一顿罢了。
有些已经陈旧的记忆,突然就涌上了脑海。
是关于从前的自己。
那是父母亡故的一周后,幼年的自己趴在顾书墨的腿上,一边哭一边说:“外公,为什么.为什么爷爷不让我去参加爸爸妈妈的葬礼?”‘
顾书墨的表情也很为难,看着趴在自己腿上哭得可怜的孩子,叹气道:“聿礼,去不去不要紧的,爸爸妈妈在天上知道你过得很好,那就够了。”
“可是.”祁聿礼眨眨眼,一张软糯可爱的小包子脸,睫毛又长又密,眼睛沾了水气,像是葡萄一般,比女孩子还要漂亮,他说:“外公.可是我想爸爸妈妈,我想看看他们。”
顾书墨眼眶也红了,将他抱起来,从管家手中拿过了照片,展开,翻给他看:“聿礼你看,这是爸爸妈妈以前拍的照片,外公这里有很多很多的照片,聿礼要是想爸爸妈妈了,就看照片,好不好?”
小小的孩子哭得肩膀耸动,坐在顾书墨的怀中,吸着鼻子看照片。
后来,祁连承也没有松过口,始终不曾让顾家的人在祭日出现。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已经被顾书墨收养的祁聿礼。
开始的几年,祁聿礼还是会闹的,也会缠着顾书墨追问,为什么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