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川慢慢苏醒于一间仓房里,阳光透过墙上的窗栏形成一道道通路,照在他脸上,他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被捆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喉头干涩难耐,每咽一次唾沫,嗓子就磨得生疼,像两片刀在喉咙里擦碰划拉。
陈川贴着柱子,双腿也被绑着,无法起身,动弹不得。“呵——咳!”他用力咳出了一口浓痰,觉得心肺都跟着痰一起扯出来了。
“你醒了?”
仓房里传来江离的声音,很近,也许她也在这房间里。
“猜猜我们在哪?”
江离又问道,但是一直看不到她出现。
陈川环视了一下仓房的环境,说:“不知道。”
“你把我带来的,你怎么不知道?”房间中传来江离的微微怒嗔。
“那应该是在云盖镇里。”
陈川身上依旧遍布血污,每说一句话,脸上干血结成的膜就随着肌肉的变化而剥落。
“那我的包裹呢?”江离又问道。
陈川说:“嗯?”
“嗯?”反过来是同样的疑问。
陈川极力回想,说:“我将你带出林子,远远看到镇子的灯火,就要迈出去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应该是晕倒了。”
“晕倒了?呵,你可真......”江离忍了忍,再没有声音,陈川这次笃定她也被捆住了。
这间仓房很大,弥随着柴草的味道,但是不见一根稻杆或者木柴,也许都被清空了。其他的柱子旁也散落一截截的断绳,也许这房间被改成了牢房。
“你醒了多久了?”陈川问。
江离却不搭理他,也许正在生着气,许久都没有回应。
“你看得到我吗?”陈川又问,又没答复。
陈川轻轻咳了咳,嗓子还是干得冒烟,口渴难耐。绛刀和包裹去向不明,衣物都被搜刮得干干净净,他问道:“那天晚上是怎么回事?什么鬼车?龙怎么会在那?”
“把我的包裹取来我就告诉你。”少女冷冷地说。
陈川琢磨了一下,仍然继续说:“它们不是要来追杀你的,魑军,它们是要来抓住你的,把你抓回去。”
“闭嘴!”江离生气回应,这是她第一次呛声陈川。
陈川不理解,乃至有点愤愤然,但是仓房外传来了脚步声,这是布靴的踏地声,还带有甲片坚硬的相碰,有人推开仓房的门,走到陈川面前。
这是一队全身甲胄的兵士,铠甲跟玺印军的札甲制式一样,甚至更加精致,只不过跟玺印军的黑片红绳不同,他们的是灰甲蓝绳。
这就是第八团,曾经是赪朝里唯一一支以团为称号的部队,它在隆朝建立之前,就已经跟老皇帝南征北战,立下饮马功劳,老皇帝建国后,更是吸收了无数其他队伍的老兵,完全不弱于皇宫之外的任何部队。
陈川同时注意到他们头盔上都插有两片洁白羽毛,明白眼前人是第八团中的白耳卫,跟他此前遇到的苏校尉一行人一样,负责军中审问锄奸的工作。
领队上下打量了一下陈川,跟他四目相对,突然噗一下喷出满嘴的水,陈川躲避不及,被淋得满头都是。
“这他妈的贼臭了,待会把他带下去洗了,还有那个女的,叫女兵来,也洗了,明天审讯!”领队声音并不十足中气,但是总有莫名的压迫力,虽然看似暴躁,却又时刻告诉你正稳稳控制局面。
“渴了不?舔舔脸上的水就够了。”领队看着陈川说,哑光的灰甲胄在阳光下镀了一层白膜。
兵士们又走到了陈川背后,也许江离就在那。领队说:“给她来点水,松松绑......像,真的太像了......笑?呵,明天让你哭出来。”
陈川明白了,他晕倒后,被驻守云盖镇的第八团队伍发现,跟江离一同被关押,明天将被第八团的白耳卫审问。眼下如何脱身,这倒是一个问题。
但无论如何,他们总算到达了云盖镇,古树崖就在不远处。
墙上窗栏透入的阳光逐渐变黄变淡,最后成为红色,然后一下子消失掉,进入了夜晚。仓房里散发尘土和稻杆味道,就像家里的柴火房。江离一直气得不说话,不回答,但是房子外边传来烟花爆炸声和锣鼓声,可以想象,云盖镇正举行热闹的庆典,就要开始进山祭祀了。
独自一人被绑在柱子上,冰凉的感觉通过柱子传递到身背,让陈川手脚冰冷酸痛,可思维却异常灵活,精神清醒得很。
他动了动舌头,在干渴的口腔里,斥候的短哨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