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您的酒来喽。”
一壶老酒,二斤酱肉,再加上一碟水煮花生。
夏知蝉坐在小酒馆中间的桌子边,他拿着酒杯自饮自酌,偶尔夹起一块酱肉吃下。
此地的酒味道一般,但是酱肉的味道一绝,不但咸味正好合适,酱香也浓郁,却没有掩盖掉肉本身的味道。
“老兄,你听说了……咱们桑树镇这个小地方,居然出了件大事。”
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两个商人打扮的男子在对饮,其中的一个人神神秘秘的对另一个人说道。
等到那个人一脸好奇的把耳朵凑过去,说话的人才悄声的说道:
“本地白家的二公子呀,跟他那个寡居的俏嫂子……”
听见内容的男人却一脸不屑的摇了摇头,拿起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才不紧不慢的说道:
“大哥呀,这破事你还至于神神秘秘的说。你出门随便去听听,街头巷尾都是在议论这件事情。可以说已经烂大街了,根本不新鲜。”
“那你说白家二公子是个读书人,怎么会跟自己的大嫂做出这等龌龊之事,我听过白嫂子现在都已经身怀有孕了。”
“呵呵,读书人?你没听说过,有句话叫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那个白公子自己倒是跑了,现在白嫂子一个人受罪。”
男人喝了口酒,他的同伴也是愤愤不平的端起酒杯。
“不是啊,我有个朋友,他有个亲戚是白家后宅的下人。听他亲戚说白嫂子哭诉自己是被逼迫的,啧啧啧……以叔污嫂,这可是天大的丑闻。”
对面醉醺醺的男人听闻后就瞪大了眼睛,他手里的筷子哆哆嗦嗦的,把原本夹起来的菜又抖了下去,只好放下筷子,叹了口气:
“真的?”
“是啊,你说说白大公子才死了几年啊,他的弟弟居然就干出来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
对于这种涉及高门大院的阴暗丑闻,别说女人间会嚼舌头,就连男人之间也会相互传闲话,毕竟这种事情向来都是最好的谈资。
“诶,兄台。你说——白大公子会不会不是病死的。”
男人喝得满脸通红,他晕乎乎的脑袋里面突然闪过一道灵光,于是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说道。
“你的意思是……白大郎的死也是出于他弟弟之手,不会吧?”
那人虽然嘴上说不会,但是却一脸恍然,就好像发现了什么巨大的秘密,于是跟自己对面的男子心照不宣的对着点了点头。
端起酒杯碰了一下。
两个醉鬼的胡话,但是也有旁边喝酒的人听了去,于是也悄声的跟自己的同伴说道:
“你听说了吗,白家大郎是死在自己弟弟手里的。王八蛋,这白二郎可真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先杀死自己的兄长,后逼污嫂子使其怀孕……啧啧啧,真是个王八蛋!”
一旁的同伴也用力的点了点头,暗暗的骂了好几句有关白二郎的脏话,有脾气暴躁的还忍不住拍桌子。
一家酒馆,连上带下一共十几张桌子,大半的人都是在说有关白家的丑闻,而他们有的人是在胡乱猜测,有的更是胡说八道,甚至有些家伙已经开始绘声绘色的讲说白二郎是如何杀死兄长的场景。
俗话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
人言可畏,要知道不知道有多少原本清清白白的人被这种流言蜚语打击得失去了对人生的希望,最后寻短见自尽。
要是白二郎没有被南二救下的话,恐怕也是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真是三人成虎啊……”
夏知蝉耳听六路,他可以听见酒馆里每一个人的话,一些胡言乱语被他忽略,大部分有关白家的事情他都清清楚楚的听见了。
二楼有个新来的商人,跟自己本地的朋友在吃饭。他的那个朋友正津津有味的给商人讲着有关白家的事情,其中包括了白家的来历和现在的家族关系。
这桑树镇的白家,跟庐陵白家原是一家。只不过庐陵白家是主家,而这桑树镇白家是旁支,从血脉上来说是一家人。
桑树镇白家是靠丝绸发家的,当初来到此地的白老太爷是孑然一身两手空空,花了十年时间打下来如今的基业,现在桑树镇白家的丝绸在整个州县里都是一绝,甚至远销到京城。
因为桑树镇白家发迹,庐陵白家还特意派人来,把这一支白家重现加入到庐陵白家的族谱里面,所以偶尔庐陵跟桑树镇的白家还会有些来往。
桑树镇的白老太爷去世后,有两个儿子,长子继承家业,甚至把白家丝绸都销售到京城的显贵士族手里,可以说凭借自己父亲的根基,建起来一座高楼。
而次子……桑树镇的白家好有个奇怪现象,就是大儿子聪明能干,二儿子多是混蛋。这个次子也是混蛋,小时候据说出去闯荡江湖,一眨眼就不知道过了多少年,直到白老太爷咽了气,他也没有回来。到现在,提起这个不知生死的白家二爷,很多人都能说起许多真真假假的故事。
白家大爷也生了两个儿子——白大郎和白二郎。
白大郎跟他父亲一样聪慧,年纪轻轻的就能替自己的父亲打理家务,让一切都井井有条。可惜白大郎就是身体不好,娶亲后没过几天就突发疾病死了。白大爷也积劳成疾,现在缠绵病榻,都不能理事了。
白二郎在爆出这等丑闻之前,也是个文质彬彬的公子,他虽然没有自己大哥处理生意的本事,却颇有文采,桑树镇教书的老夫子每次提起都交口称赞。都说这位白二郎未来能够蟾宫折桂,成为桑树镇三十年来的第一个举人。
可惜现在,白大郎死了,白二郎又闹出这么大的丑闻,桑树镇的百姓都眼睁睁的等着看白家接下来的事情,心里还隐隐有所期盼。
“他们差不多该到了。”
夏知蝉放下酒杯,一壶老酒他喝了大半,但是这酒的味道实在不好,他后面几乎是一边吃着酱肉,一边竖起耳朵听二楼的客人口若悬河的说着白家的事情。
他夹起最后一块酱肉,放进嘴巴里嚼着:
“小二,结账。”
“客官,您吃好了?我们这的酒可是当地一绝……”
夏知蝉都没好意思说自己连一壶酒都没有喝完,他从袖袍里拿出钱递给一旁点头哈腰的跑腿小二:
“再给我拿两斤酱肉,包好了我要拿走。”
“好嘞,您稍等。”
小二看了眼手里的银钱,他心里估计一下,这钱除掉夏知蝉的酒钱之外,还能剩下一些,就都是自己的小费。一想到小费心里很是开心,脚步都变得轻快。
拿着被油纸包好的酱肉,夏知蝉不紧不慢的朝着桑树镇的镇口走去,他刚刚走了没有多少步,就看见远处的山路上扬起来烟尘。
紧接着两匹骏马奔驰而来。
吁——
南二一勒马缰绳,他甚至还有空闲去拦自己一旁的另一匹马,马上坐着的白二郎被颠得前仰后合,脸色又变白几分,看样子又像是快吐了。
“你倒是悠闲……”
白二郎虽然会骑马,但是骑术一般,而且也很久不练有些生疏了,也要不是因为他拖后腿,南二也不会到了黄昏时刻才赶到桑树镇。
南二翻身下马,他都不用栓马,马儿就自动立在原地,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军马。
他不难烦的晃了晃手里的马鞭,指了下还趴在马背上的白二郎。
“怎么,这就烦了?麻烦是你找来的,自然由你收拾呗。”
夏知蝉耸了下肩头,他有有些幸灾乐祸的对南二说道,但是看后者做了个生气的表情,又连忙把手里的酱肉递过去。
“我真后悔,早知道憋死也不去山林里方便了……嗯!这酱肉真好吃,你从哪里买的?”
南二从油纸里扯出一块酱肉,直接塞进自己的嘴巴里大嚼特嚼,他原本还在抱怨白二郎,可后来的注意力已经被酱肉吸引。
噗通。
白二郎在马背上晃悠了好几下,好不容易才翻身下马,可到最后自己的一只脚没有从马蹬里抽出来,另一只脚又一滑,他直接倒栽葱的砸在了地上。
“哎呦,痛死我了。”
白二郎一边说着,一边晃几下脚尖,才从马蹬里挣脱出来。
他正坐在地上,忽然听见了远处的一个人高声喊道:
“那不是白二郎吗!”
他连忙缩起手脚,躲在马儿的一侧,生怕自己被人认出来,然后直接绑缚成麻花,送进官府。
“哎呀——不是,认错了。”
那人定睛看了几眼,他错把跟南二站在一起的夏知蝉认成了白二郎,主要是因为白家公子长年在家读书,一般人根本没见过他的模样。这人也是道听途说,所以故意大声喊道,想看看夏知蝉的反应。
见对方丝毫不为所动,于是连忙辩解的说自己认错了。
周围的百姓投来鄙夷的目光,那人于是低着头连忙一路小跑的离开了这里。
“看来你在这里已经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步了。”
南二一边吃着,一边看向躲在马肚子下的白二郎。
“这……这都是因为我被人诬陷。”
白二郎还想要狡辩,但是他现在到了桑树镇门口,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敢进去,怕自己一进城镇,就被人抓起来送向白家以家法处理,或者送往官府直接砍头。
“要是不想些办法,恐怕都来不及替他申冤,就被不明所以的百姓给处以私刑了。”
南二嚼着酱肉,向城镇里指了指。
“没关系,我早就想好了……”
夏知蝉露出来熟悉的笑容,甚至还拍了拍南二的肩膀。这让南二直接愣住,差点被自己嘴巴里的酱肉噎到。
“就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