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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想不开

    “将她拖下去!”

    孝王不耐烦地挥袖道。

    卫湘君心里一沉,岳王后的脸色也变了。

    得意的是冯保,也不用别人动手,上前便去扯卫湘君。

    “谁敢动她!”

    岳王后猛地站起,用眼神逼退了冯保。

    “王后还要包庇不成?”

    孝王越发不痛快。

    “主上当日承诺,要为一代明君,务使源清流净,必当兼听则明。如何今日,连给一个女孩儿说话的机会都不敢?”

    孝王脸色几乎铁青,瞪向岳王后。

    就在人人都以为,下一刻这位国主便要掀起狂风巨浪之时,孝王从牙缝中吐出一个字,“说!”

    “既是主上旨意,卫湘君,今日之事,一个字都不许漏!”

    岳王后也冷冷回视着孝王。

    她得到消息赶过来时,才知钱妃投湖,自己平白被安上罪名。

    而翻盘的机会,此刻系在了卫湘君身上。

    岳王后在帮卫湘君,更是帮自己。

    “钱妃投湖,小女与孙女官亲眼所见。若说她被王后娘娘所逼,就是栽赃了。”

    孝王哼了一声,“那她为何想不开?”

    “钱妃是想开了,只有铤而走险,才能将她未曾怀胎之事遮掩过去。想来太医院有人也知道她这作为。”

    “此女胡说!”

    张太医眼皮抽了抽,往前跪行几步,“主上,臣已为娘娘瞧过。此次娘娘小产,是因方才有人使了肮脏手段。”

    “又成了我害的?拿出证据吧!”

    “这么多太医在场,便是证据!”

    冯保气势汹汹插了句。

    瞧见张太医额头上冒出的汗,卫湘君“好心”提醒,“太医院总有脉案吧?”

    “自然是有的。”

    张太医梗起了脖子,显然并不领她的情。

    “小女再问一遍,张太医方才为钱妃诊脉,确定她流了产?”

    张太医没半点犹豫,“是。”

    卫湘君没再继续,看向岳王后,“娘娘,小女没有物证,只有人证。”

    “钱妃醒了?”

    孝王往帘帐那边望去。

    卫湘君摇头,“回主上,人刚救回来,如今还在昏迷。正睡在东厢房。”

    “那她……”

    不只孝王,几乎所有人都惊住了。

    “出来吧!”

    孙女官在一旁出了声。

    卫湘君好整以暇地瞧向张太医,“里头那位到底有没有小产,张太医睁开眼瞧瞧!”

    话音刚落,有人从帘帐里跳出来,直接跪到地上。

    “大胆,居然当着主上之面李代桃僵!”

    冯保大概觉得又抓到了把柄,扯着嗓子喊。

    卫湘君捂了捂耳朵,“冯内官到底是真看不明白,还是与这几位太医是一伙的?真是笑死人了!身为太医,连自个儿诊的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哪来的脸尸位素餐?”

    张太医几乎栽到地上,他带来的那几个太医,脸色也都不好看了。

    “这是何人?”

    岳王后不紧不慢地问了出来。

    “回主上、回娘娘,小的是御花园杂役太监邹让。”

    盯了小太监片刻,岳王后竟笑了出来,“张太医,说实话吧!你是如何与钱妃勾结,以龙胎之事蒙骗主上?”

    跟着张太医过来的几个太医先沉不住气了,“主上,臣等并不知此事。”

    “臣……罪该万死!主上饶命,臣是、是受钱妃逼迫!”

    “姓张的,你们竟敢欺君?”

    冯保话锋转得太快,连卫湘君都看了他一眼。

    张太医到底不喊了,僵直地跪在地上。

    “来人,将此人捆上,押入大牢!”

    冯保急着跑去外头叫人。

    卫湘君正冷眼瞧着冯保,“怦”的一声巨响,有人竟撞向了西头的一张高案……

    卫湘君再次见到那个叫邹让的小太监,已是三个月之后。

    要不是安宁宫的袁太妃提醒,卫湘君都没认出来。

    今儿卫湘君进宫,是一位老太嫔腰痛症犯了,特意让人带信,催着她过来扎几针。

    本来忙完这头,卫湘君便要去凤仪宫。可瞧见邹让,想着要招呼一声。

    到底他们也算当过一回同伙。

    邹让正带着人在安宁宫的院子里修剪花枝,瞧上去比前头更瘦,站在那儿跟竹竿一样,感觉晃荡几下就要折了。

    似乎觉出有人在瞧他,邹让回了一下头,等看清楚是卫湘君,忙拖着腿过来,恭恭敬敬作了一个揖,“小的一直没得机会,当面谢过卫大姑娘!”

    “该道谢的是我。前月我还问孙女官,怎么后头瞧不见你了。”

    那天在极乐斋,真要让那帮太医们给钱妃把脉,连着凤仪宫带上她,所有人都说不清楚了。

    本来钱妃之事,卫湘君该说的都说了,后头没打算再掺和。可钱妃不该贪心。想借此扳倒岳王后。

    别说卫湘君见不得有人栽赃陷害,岳王后可是她卫湘君的靠山,如何能倒?

    紧要关头,卫湘君将心中盘算同孙女官说了。本来她要自己躺到里面,看那帮太医如何作假。孙女官拦住了她,又叫进在西厢房外伺候的邹让。

    卫湘君还担心,邹让不一定有这胆量。

    毕竟万一被那帮太医识破,倒打一耙,她们逃不过一死。

    那时的邹让真教人刮目相看。

    听说是替王后娘娘办事,人家二话不说,穿上钱妃换下的湿衣裳,躺进了帘帐后。

    想来有些人得意忘形,或是急于成事,愣是没瞧出破绽。

    “受了伤?”

    卫湘君注意到邹让的腿不对劲。

    “被人在牢里打折了。”

    邹让呵呵笑道:“可不多亏姑娘这一问,王后娘娘把我想起来了,不然这会儿小的还在牢里受人折腾。”

    “到那儿坐着,我瞧瞧你那腿。”

    卫湘君指着近处石凳。

    邹让有些迟疑。还是袁太妃笑道:“你这孩子撞了大运。卫大姑娘医术了得。王后娘娘看不上太医院,如今只让人家侍候。你还不赶紧着!”

    “我瞧见过大姑娘救人。”

    邹让竟腼腆起来,“小的身份卑微,不敢劳动您。”

    卫湘君不耐烦了,“还不过来!废话那么多!”

    邹让眼睛眨眨,到底上了前。

    卫湘君又揉又捏了半天,眉头紧皱,“谁帮你接的骨?”

    “孙女官把我带出来时,从太医院请了一位。”

    邹让疼得冷汗直流,“太医院也有好的,若不是人家,我便走不得路了。只要能凑合就成。”

    “什么东西砸的?”

    “他们……拿铁棍往我腿上招呼。”

    卫湘君看看邹让。

    一个御花园里不起眼的小太监招来这么大的恨,绝不是有人闲得无聊。

    “你是里面骨头碎了,这样接根本不成。这会儿凑合,过不了二十年,你只能躺着了。回头我跟孙女官说一声,你赶紧到正修堂,我师父擅长骨科。”

    “怎么治啊?”

    “骨头打断,再给你重新接上。”

    邹让倒吸一口凉气。

    袁太嫔也直拍胸口,“这还不如不治呢!”

    “娘娘说得是,小的不治了。”

    “疼一时比疼一世好。”

    卫湘君站起身,“自个儿好好想一想。有条好腿,再遭人欺负,总归跑得快些。”

    邹让应该是心动了,冲卫湘君又作了一个长揖,“那就拜托姑娘,疼就疼吧,我也想把腿治好,这银子……要多少啊?”

    “你别管了,我找王后娘娘要去!”

    卫湘君笑了出来。

    她到现在还记得,邹让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那一张张神情各异的脸。

    张太医畏罪自尽了,可太医院也大乱一场。听说但凡与张太医有些瓜葛的,不是问罪,就是被驱逐。

    至于钱妃,据说她是以为自己怀孕,可后头发现弄错,已是骑虎难下,索性买通张太医,想要全身而退。

    卫湘君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钱妃自保倒可以理解,可她非要栽赃给岳王后,就透着古怪了。

    钱妃被废不久便暴病而亡,实在像被灭了……口。

    同邹让说好了,卫湘君又想起来嘱咐,“你如今既在安宁宫当差,我便托你一件事。这儿娘娘们年事已高,若有哪处头疼脑热的,太医院照顾不到,你派人到正修堂报个信。我若是在呢,立时就过来。”

    邹让满口答应,又忙着去干活。

    袁太妃伸手便拔腕上的玉镯。

    这位是安宁宫位份最高的,可到了此地,位份没有半点用处,见的都是白眼。难得有人对她们好些,她自然不想亏了人家。

    卫湘君将人拦住,“该得的赏,王后娘娘都给了。您留着点好东西,以后也可防身。”

    袁太妃更是喜欢卫湘君,“你这孩子有胆有谋,小邹子说了,那钱庶人差些将王后娘娘拉下了马,多亏你挺身而出。”

    “小女哪有这本事!”

    “大姑娘,总归还是小心些。”

    袁太妃忽地压低了声音。

    “都知道我得罪冯保了?”

    卫湘君不以为意。

    袁太妃又瞧向邹让,“小邹子这回吃了大亏,虽他不敢说,可宫里除了冯保,谁能这般嚣张?这孩子师父跟冯保是对头,结果被冯保弄死了。冯保不简单,他可是那位送给主上的,便是娘娘也要让他三分。”

    “那位……是谁?”

    卫湘君正疑惑,有宫女从外头进来,“王后娘娘还在问呢,卫大姑娘怎么还不过去?”

    凤仪宫东暖阁,卫湘君进去之时,里头站了一屋的人。

    当中罗汉床上,孙女官坐在岳王后对面,正低头写着什么。

    岳王后先看到了卫湘君,“若不派人请,你只怕都忘了,这儿还有个凤仪宫。”

    “小女不敢。这两个月出城办事,心里也着急回来。”

    卫湘君算过,岳王后有喜的日子,也快到了。

    她呢,还等着沾沾喜气。

    “王太嫔怎么样了?”

    孙女官转头问道。

    “扎过针,说是舒服多了。我过几日再去瞧瞧。”

    “你如今本末倒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以后专门伺候安宁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