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二月,桃花开了没两日,大雪便纷然而至,大地白茫茫一片,一时间竟分不清到底是春天还是冬天。
雪下的桃花颇有一种清雅纯洁、凌寒傲骨之美感,然而来者匆匆,吝啬的不愿将目光停留在此处欣赏片刻。
桃林下,一模样清隽的女子,身上穿着淡青色才人宫制的襦裙仿若一阵急风一样,带着一个宫女和太监脚步匆匆的穿过桃林,不知往何处去。
三人脸上皆布满急切和紧张,其中那个太监的脸上、身上还布着明显的伤痕,看样子像是要去寻仇,只是满面透露着的不安又显然不像是去寻仇,更像是去救命!
三人脚下的步伐逐渐加快,到最后竟是不顾宫规在道路上小跑了起来,可见急切。
“待会儿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冲动!救人要紧!”
青衣女子因急速奔跑而双颊泛红,紧锁的眉头显露出她心中的忧虑,然而此刻她却强装着镇定,叮嘱身后的两人。
身后的宫女和太监低着头,脸上同样布满了急切和忧愁。
二人异口同声道了声“是”后,又加快了些许脚步。
距离他们稍远的地方,立着一位身量挺拔,穿着绣有沧海龙腾的明黄色长袍的俊朗男子,男子浑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威仪和高贵,见之使人生畏。
许是桃林花开的茂密,再加上行人神色匆匆,故而并未发现他的存在。
只见男子长眉微挑,盯着远处奔跑的几人,显露出好奇之色,
“那是谁?”沈泊辰满面疑惑的问身边的总领太监韩德明。
韩德明眯着眼,仔细看了看领头的那个青衣女子。
作为皇上身边伺候的总领太监,耳听六路、过目不忘是生存根本,只见他略一思索,脑海中的一张画像便和前方奔跑的女子合了上来,忙躬身回道:“回禀皇上,那位应该是居住在凌云阁的赵才人!”
沈泊辰微皱浓眉,看着那抹渐行渐远的纤细身影,喃喃道:“赵才人?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话音刚落,沈泊辰抬起腿便往赵诺清他们奔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韩德明见状,赶忙招呼身后的两个太监一齐跟了过去,一边还不忘低声提醒皇上“雪天路滑,您小心脚下!”
……
且说赵诺清等人正脚步匆匆的往太监所去,心中焦急万分,并不知身后竟还跟着人。
今日早些时候,她派贴身宫女金苗去膳房传膳,等了半晌不见回来,正欲派金禾去寻,恰逢太监苏全匆匆来禀,说金苗被副总管太监周公公的徒弟常维给掳走了,强行要金苗和他对食。
那常维是个十分卑劣狡猾之徒,为人变态又好色,据说宫内有好多无人庇护的宫女和太监都被他欺辱过。
因他是内务副总管周公公的徒弟,碍着周公公的权力,没人敢反抗于他,于是,他的行事便越发嚣张起来。
今日常维敢如此大胆,不经过她的同意就将她身边的侍女掳走,便因她是一个不得宠的妃嫔。
赵诺清入宫一年有余,至今尚未侍寝,除却刚入宫时封了才人位以外,便在皇宫之中销声匿迹,无人理睬。
一年多的时间,足以看出许多事来,宫里向来拜高踩低,眼见她没什么出息,他便也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且她如今所居凌云阁乃是他师父周公公的管辖地,他又是周公公最喜欢的徒弟,若得罪了他,便是得罪了周公公!
一个不得宠的妃子和一个掌握实权的太监,谁也知道哪个能得罪哪个不能得罪!
皇宫内,一个奴才都能踩到主子的头上来的事屡见不鲜!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得将金苗救出来!
且不说,入宫这些时日,她的身边只得金苗和金禾这么两个体贴的宫女相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者,若她坐视不理,一来她自己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二来,伺候自己的宫女太监只怕也会寒了心,生出什么别的想法也未可知。
此时的赵诺清心里止不住的打鼓,今日去这一遭,也不知结局如何,她心里没底。
太监苏全在身侧引路,很快就引着赵诺清来到了太监所。
太监所是皇宫内专为太监休息的地方,里面盖着一排又一排整齐却矮小的屋子,因着他们是下人,是这宫里最低等的存在,所以,住的房子也要比主子们的矮的多。
此时多数太监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当值,故而太监所里一片冷清。
顾不得停留,苏全紧接着又引赵诺清来到一间房门外,屋外的红漆显得十分透亮,同别处发灰、掉漆的房间形成鲜明对比,显然是重新刷漆过的,这间屋子住的便是常维等人。
房内隐隐听到有姑娘哭求嘶喊的声音和男人的猥琐嘻笑声,那声音一听便是金苗的声音。
苏全和金禾焦急不已,可主子叮嘱过,不能冲动!二人便只能等赵诺清的示下。
就见赵诺清深吸了一口气,将脸上的紧张和愤怒掩了下去,后又缓缓挺直了身板,整了整身上淡青色的宫装和因奔跑微微有些松散的发髻。
明明不过十六七的年纪,模样也是娇俏可爱的那种,此时浑身却蓦然散发出一种摄人的威严气势。
只听她灵鸟一般动人的嗓音沉声开口道:“去敲门吧!”
苏全从赵诺清身上突然散发出莫名气势的讶然中回过神来,道了声“是”后,即刻冲了上去。
屋内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不断,他抬手使足了力气敲门,敲得木门“梆梆“作响,生怕里面的人听不见一般。
几声敲门声响起后,屋内的声音静了片刻,便听里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谁啊?老子今日不当值,有事找别人去!”
苏全眉头紧锁,阴挚着双眼,冷声道:“常公公,赵才人找!”
说罢,里面再次安静下来。
过了一小会儿,听到屋内有门闩拉开的声音响起,苏全转身退到了赵诺清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