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已,快叫,叫大姑奶奶!”邴吉声音都有些颤抖。长公主不仅是大汉一只花,更是天下第一富婆。行踪诡秘,失踪多年,没人知道起下落。有人说,她也受巫蛊牵连,被腰斩;也有人说,她跟相好的私奔了,总之,各种版本。今天突然出现,让他吃惊不小。
“大姑。。。奶奶。。。”病已可没邴吉那样的激动,出于对邴吉的信任,看见邴吉发话了,病已还是怯生生的叫了一句。
这一句像小猫一样的叫声,可要了刘玲的老命了,抱着病已又亲又啃,眼泪又哗哗的了。
她和曹襄也育有一子,叫曹宗。征和二年曹宗因卫太子事件牵连,被处死,而后外孙曹喜下落不明。
看见暂时无望听侄儿叫叔叔了,刘畅就放弃了,回头拉邴吉在一边坐下。
刘畅说:“你们来多久了?我到了就发现你们在这里。”
邴吉答道:“天没亮我们就来了,一直没敢过来,原想等天黑一点,带病已给父亲磕个头。”
刘畅原想问一下王夫人的葬在哪,还是放弃了。葬在哪,他现在也不能给哥哥嫂子合葬,现在这个陪葬的女主,也是有情有义,就让她陪着哥哥吧,等以后病已有出头之日的时候,他来安排他父母的坟地吧。
“也够苦了你了。”刘畅只简单地说了声辛苦,他知道,邴吉对他父亲这一脉来说,不是能用语言来表达感谢的了。太感激涕零,反而显得虚伪,大恩不言谢!大恩不能谢!!
“你们住在附近吗?周围几百里都是上林苑范围。”
“上林苑也没有前几年的严格了,允许一些农户在里种田耕作。原来有一户老夫妻,俩儿子都战死了。我用当初公子给的一些钱财,安置了他们,我和病已就住他们的屋子。在外面搜查的严厉,在上林苑反而检查的不严,这里没里没亭。”邴吉简单地说了自己的处境。
刘畅一边听,一边点着头,也没有说话。这就是灯下黑的道理,刘畅懂。
“而且”邴吉继续说“好像这次的搜查也不是很严,到目前,我和病已都没有下通缉。不然的话,我也不敢带病已出来。听说,长安城都闹起了鬼神,闹得凶得很,整个北军都被杀光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住的地方远不远?”刘畅没接邴吉的话头。
“挺远的,要两天的路程”
病已终于摆脱了那个叫姑奶奶的女人的魔掌,来到邴吉的身边,规规矩矩的站着。
“你不认识我了?”刘畅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侄儿,想起当初一见面,就喊抱抱,还把鼻涕眼泪抹自己一身的小不点,心里也有些感慨。
病已摇摇头,没说话,只是看着这个“小叔叔”。倒也没有胆怯。
“都两年多了,你离开的时候,他才一岁多,现在都三岁多,快四岁了,哪还记得到”邴吉有些唏嘘。刘畅自从丐帮大会之后,就再也没露过面。
“叫小叔,小叔给你买糖吃。”
“哼,我才不信。刚才还说给好吃的呢。”病已对刚才‘姑奶奶’的许愿没有兑现,有些耿耿于怀。不再相信这个小叔了。
刘畅侧脸看了一眼姑姑,刘玲也听到了这句话,有些尴尬,脸色一红。刚才也就是顺口一说,没想到这个重孙这么记仇。不是不给,现在身上哪有什么吃食呀。
“你叫小叔,我们马上就去找好吃的。”刘畅只好重新许愿。
病已看着邴吉,自己拿不定主意。
“叫吧,他真的是你小叔。”邴吉眼睛微微有些发红,冲病已点了点头,说道。
“小叔”病已还是很听邴吉的话,看见邴吉没反对,虽然十分的不情愿,还是大大方方的叫了一句。
刘畅本想说两句轻松的话,和自己的这个唯一的侄儿逗一会,可心里总是酸酸的,眼睛也有些湿润。自己四五岁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在到处奔命,现在,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侄儿,重复自己的命运也在东躲xz的奔命。
“进城”自己的命运被姑姑改变了,那么,自己这个侄儿的命运就由我这个当叔叔的来改变吧。我命由我不由天!
“进城?”邴吉怀疑自己听错了,现在进城太危险了。
刘畅尝试学着当年父亲的样子,他认为,父亲的样子亲切,不像祖父,整天发脾气,背着手说:“你们就这样躲躲藏藏的终究不是个事,不能总等上天垂怜。我既然来了,我就要逆天改命。”
“一切由世子做主”听到刘畅的话,也是抱着对刘畅的莫大的信任,邴吉同意了。
“走,病已,跟着小叔,我们进城,去找好吃的!”刘畅说。
“还有糖”一听要进城,小病已十分的高兴,赶紧提醒一句,这可是你刚才答应的。
“好!我们买一大块糖,抱着吃。”
商量妥当,一行人就出发了。
邴吉要背着病已,刘玲要抱着病已。最后,病已选择跟刘畅牵着手,自己走。可以抱着吃的糖,可不能让他飞了。
进到城里,天已经快黑了。
两辆驿车带着一行人,找了几处高档的蛮夷邸,可都是人满,没有单独的房间了。自从武皇帝下来《轮台诏》后,大汉朝与西域的商贸也繁荣起来,蛮夷商人充满了长安城。蛮夷邸是专供外国使者和商人食宿。长安城也有客栈叫厩置,就是驿站的意思,主要为进城的官员提供食宿。就条件来说蛮夷邸还是要好一些,毕竟外宾和商人有一共同的特点,不差钱。
看到侄儿伤心焦急的眼神,刘畅实在不忍心了。给驿夫一个地址,两辆驿车杀气腾腾地来到当初丐帮租住的地方,也就是长安最大的蛮夷邸。
“客官,实在对不起,已经客满了。”看见一行人是从驿车上下来,活计虽然嘴上十分的客气,神色却十分的应付,能到这里的,不是豪门就是巨贾,一看这些人,刘畅和姑姑刘玲,虽然也是绫罗绸缎,但二人的装束却也平常,尤其是看见邴吉和病已,更是一身粗布,伙计就委婉的拒绝。
“就那间”刘畅领着病已,根本不理会活计的阻拦,直接就走进大院,指着当年丐帮的包房,说道:“你去跟他们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这个房间让给我们,当然了,他们的所有的费用,我来付。”
“你来付?”伙计对刘畅他们硬闯,十分的生气,看见刘畅一副大爷摸样,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来人!给我…”伙计刚想喊‘给我赶出去’,刘畅就举着一只手,把一个马蹄金递到他的面前,伙计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一两黄金一万钱,一金就是十六万钱!
“说话和气点哈,如果他们愿意,这锭金子就算是补偿。去安排吧”刘畅说到。
“是是是,几位爷,稍候,小人这就去跟他们商量!”伙计恭恭敬敬地接过黄金,所有的脾气都没有了,满脸堆笑,信心十足的去了。里面的情况他是清楚的,他们也算是豪阔了,也不过消费了数千钱而已,这锭黄金够他们在这里消费一个月了,傻子才不答应呢。
“直娘贼,我要看看,到底谁这么狂妄,想把大爷赶走!有钱了不起啊!”不消片刻,就听到骂骂咧咧的声音传了过来,随后,一个大汉一身酒气,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三人。而刚才那个伙计则焦急的跟在他的身后。
“哇~”满腔怒火的大汉,刚冲过来,一眼就看见亭亭玉立,国色天香的刘玲,而刘玲在烛光下,更是分外的妖娆,大汉的怒火立刻就像掉进井里的烛火,连一丝的烟火气都没了,两只眼睛瞪着老大,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小娘子,刚才是你想要帮我们结账?哎呀,不好办啊,我们那一桌可是有点贵。”
“正是本…女,还望行个方便。”刘玲也没有矫情,嘴角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说道。只是差点把‘本宫’说出来,还好,反应得快,把本宫说成‘本女’,
能在这种高档场所出入的,都是见多识广之人,但这个‘本女’,还是让他微微错愕。
“太他妈的好看了。”来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刘玲,哈喇子都快掉地上了,连忙用手抹了一把口水:“小娘子,陪大爷喝一杯,你们的费用算在大爷的账上,大爷不差钱,怎么样?”
说完,还伸出手,试图去摸刘玲的脸。
“这位公子”一看来着的恶心样,邴吉赶紧挡在刘玲的身前,陪着笑脸,说道:“有话好说,休得无礼!”
“你他妈的是谁呀?滚开!”大汉正满眼星星的盯着美人,突然冒出一个男人挡住自己的视线,不由得大怒,伸手就要向邴吉打去。
“这位爷,这位爷,使不得、使不得。”在旁边的伙计,见势不妙,倒也机灵,一把抱住了他。能出手如此豪阔的人,可不是他们这些生意人能掂量的。而与他同来的三人则笑嘻嘻地双手抱胸,在旁边看热闹。
“几位客官”一位管事摸样的人,看到情况不对,也急忙跑过来,常年在富贵圈子里转,他可知道,人不可貌相的道理,瞟了一眼刘玲,然后对对邴吉说:“你们还是快走吧,这些人你们是惹不起的,这是你们的金子,还给你们。快走吧,不然会出大事的。”说完,就把手里的金子递给邴吉。
“阿三,休得无礼,还不退下”就在这时候,从房间里走出一人,却是少年摸样,也算标致,出言呵止了那个大汉,对邴吉稽首道:“我这个兄弟有些喝多了,出言冒犯,请不要见怪。先生既然想要这间,我等让出便是,黄金是万不敢收的。”
说完,那个少年,便回头便回头招呼一声,带着一众十余人,架着那个醉汉,呼啦啦的都走了。
那些人走了之后,管事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瑶瑶头,叹了口气,离开了。
看似的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刘畅又回到了当年的老巢。
吃饭的时候,病已终于不再拘束了。
可对于刘畅一直逼着自己叫“小叔”,还是很抗拒,除了下午被逼无奈叫了声“叔叔”外,再也不肯叫第二声。
找到了机会,把病已拉到自己的身边,萝卜大棒一起上:“为什么不叫了?叫小叔,小叔都给你这么多好吃的了。”
“才不呢。”一下午的接触,病已已经不再认生,病已摸摸吃的滚圆的肚子,依然没忘记这个小叔的承诺:“你还说给人家买糖,我都没看见。”
叔叔这俩字的记忆已经彻底抹去了,毕竟已经两年多了,当时病已才一岁多,幼童哪有那么长的记忆。对于刘畅的萝卜加大棒,病已表示坚决不向恶势力低头。
“对对对,糖糖糖”刘畅一下子就蹦起来,对着门外大喊:“伙计、伙计,快来、快来!”
“客官,有何吩咐”
“你们有糖吗”
“糖?哦,有有有”
“马上拿上来。”
“是,客官稍候。”
“这就是糖?”刘畅看着装在一个土碗里,黑黢黢、黏糊糊的东西,眉头皱了起来。下午的时候,也只是顺嘴一说,没想到自己的侄儿还当了真。糖,他只是听过,没见过:“这能吃么?”
“当然能吃了。”病已看见了,这么大一碗糖,立刻高兴的脸眼睛都看不见,把整个碗都抱在怀里。用一根手指伸进碗里,沾了一点,然后把手指含在嘴里,一脸的满足。
然后,抱着碗,走到每一个人面前,意思是让每个人都像他那样,用手指头沾糖吃。
病已走了一圈,对于他们不肯用手指沾糖,十分的不解,最后来到刘畅的面前:“你也不吃吗?”
“哼”刘畅有意把头偏向一边,故作生气状:“有人说话不算数,我生气了。”
病已知道为什么,抱着碗,左右看了一下,然后把嘴巴凑到刘畅的耳朵边,低声说:“小叔”
刘畅掏了掏耳朵,说:“什么?我没听见!”
“小叔”病已又趴在刘畅的耳朵上,小声叫道。
刘畅把脑袋一扬,说:“我还是没听见”
“小叔,这回听见了吧。”这回,病已嘴巴虽然还是靠在刘畅的耳朵边,却是大声的喊道。
“哎!听见了,听见了,病已真乖。”
看到刘畅有了反应,病已也很高兴,对于装腔作势的小叔,决定以德服人,小人不计小人过,把碗也递到小叔面前:“小叔,你也尝尝,可甜了。”
“是吗,小叔也尝尝。”刘畅也仿照病已的样式,把手指插进黏糊糊的糖碗中。
看着顺着刘畅的手指粘起一堆的糖液,把病已心疼的连牙都咬紧了,虽然是咬牙,却没吱声,不过,心疼的表情,任何人都看得出来。
刘玲和邴吉,不由得都哈哈大笑起来。
吃完饭,安排了三个房间。大家回到各自房间。邴吉留在刘畅的房间。当然病已在刘玲的房间跟自己的大姑奶奶玩。
“唉。没想到我们以这种方式见面”刘畅先发出感慨,自己离开的时候,身边的人都散的散,死的死。没想到这次回来,居然见到了病已。
刘畅和邴吉对着跪坐在一个矮几前,几上各自面前有一个耳杯,矮几的一端,燃烧着一个碳盆,碳盆上有一个支架,支架上放一个瓦罐,瓦罐里冒着腾腾热气。
刘畅首先开口,像他们现在的样子,整天躲藏到底不是办法,既然自己遇到了,就不能不将问题解决。自己和这个侄儿天生的血脉关系,也不容他放手不管。
“病已和你也真是有缘,每次都在不可能见面的时候,你们叔侄都能见到面”邴吉也有一些感慨。第一次,自己非要多管闲事,结果,把刘畅引到郡邸狱,他们叔侄得以见面;这一次,自己也是鬼使神差带病已来祭奠他的父母,前两年都没来,这一次一来,他们叔侄又见面了。除了缘分,没有其他的解释。
“你的家人怎么样了,还平安吗?”这是刘畅关心的问题,第一次,邴吉能保全病已,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了;这一次又靠邴吉。如果因此让邴吉遭受太大的损失,刘畅会内疚一辈子的。他真的做不到帝王那种,世间万物皆为我所用,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那种层次的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