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到皇帝今天将弹劾李庸的奏章留中不发,魏征觉得皇帝就是想包庇李庸,他当然明白李庸的圣眷,他知道要皇帝惩处李庸很难,但是,他必须迎难而上,劝谏皇帝乃是人臣本分,魏征离开东市之后径直回府,但是马周却并没有,而是拜访了同僚好友,很快,东市出现了不少朝中官员的身影,他们在东市里逛着,看到皮货铺子就往里走,长安城很热闹,西山别院更热闹,虽然天气寒冷,但是西山别院的一众丫鬟们起的比往常还要早,她们心里很激动,以至于昨晚睡的挺晚,但是她们仍然起的很早,对于去骊山小住,大家都十分的激动,都是活泼可爱的姑娘,当然喜欢出去逛逛,原本长李丽质不打算带太多的人,但是耐不住府里的丫鬟婆子们太过踊跃,所以当一大早出发的时候,光是马车竟然就浩浩荡荡近百辆,府里出动了两百警卫,长孙皇后还派来了五百侍卫,浩浩荡荡的队伍绵延数里,这也就是在城外,不然还不在长安城内引起轰动?就在李庸带着大队人马离开了西山别院朝骊山进发的时候,李二迈进了大殿。
“臣等拜见圣人!”
李二在御座上坐定,摆手道。
“众卿免礼!”
马周当先出列,沉声道。
“启禀圣人,臣有本奏!”
看到马周,李二有些头疼,这家伙堪称是魏征的接班人,也是铁面无私的喷子。
“马周,你有何本要奏?”
李二问道,马周昂然道。
“臣弹劾荣富郡公李庸,荣富郡公传播错误的情报,引得长安人心惶惶,朝廷错下政令,荣富郡公难辞其咎!”
其实程咬金、尉迟恭等人早就预料到会有御史跳出来弹劾李庸,马周话音一落,程咬金立即跳了出来,大声道。
“马周你怎么知道李庸的情报错误?你是有千里眼还是有顺风耳?能听到看到辽东的情形吗?”
马周沉声道。
“时至今日,仍然没有辽东的急报传来,难道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尉迟恭插嘴道。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急报现在还没传来,并不代表今后不会传来,你现在就弹劾李庸未免为时过早了吧?”
马周沉声道。
“圣人,臣绝非妄言,臣走访了东市、西市的皮货商,其中有不少人刚刚从辽东回来,他们都说辽东很太平,没有发生战事,无一例外!”
程咬金和尉迟恭等人听了不由微微一愣,还有这事?这些人竟然还跑去找最近从辽东回来的人查问,脑子挺聪明啊!这还真让人措手不及,就在程咬金等人发愣的时候,御史们纷纷出列。
“启禀圣人,臣也去东市西市查问,甚至还问到了好几个昨天才从辽东返回长安的商人,他们全都说辽东很太平,根本没有发生战事。”
“启禀圣人,臣也去了东、西两市查问过,辽东没有战事!”
“启禀圣人,臣也查问过,高句丽并非犯边!”
李二坐在御座上只是静静的听着,心里并没有感到惊讶,毕竟都过去这么久了,也该露陷了,一众臣子们要是还不怀疑,还不弹劾李庸,他倒会感到失望,这届大臣到底行不行啊?愣过之后的程咬金叫道。
“那些商人的话能信吗?他们知道什么军国大事?”
魏征出列道。
“他们或许不懂军国大事,但是他们却更知道辽东太不太平,圣人,臣也去了东西两市问过很多从辽东来的人,他们都说太平很太平,臣很想问问荣富郡公,高句丽到底有没有动兵?”
众人听了这话,目光都像武将的行列寻去,那里根本就没有李庸的踪迹,事实上他们一开始就没发现李庸,他们只是以为李庸在后面,没想到大殿里竟然也没有李庸的踪迹,到这里他们顿时就明白了,李庸一听是请了病假,没来早朝,这算什么回事?逃避?还是有恃无恐?魏征等人心里对李庸的态度都有点火,这事说严重也不算严重,毕竟也没有酿成什么大的损失,但是李庸偏偏没有来,这让他们觉得李庸根本就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尉迟恭等人当然知道李庸没来,他们心里也很无语,李庸这小子以为躲在家里装病就能躲过去吗?太天真了,根本不可能,如果这样就能躲掉,那御史的唾沫星子就没那么可怕了,因为你躲得了今天,躲不了明天,躲得了明天,躲不了后天,你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扫了一圈,魏征沉声道。
“原来荣富郡公今天没有来早朝啊?”
李二微微点头道。
“不错,李庸因为有事,所以没来早朝。”
一众文官们听了不由心中一动,是有事没来早朝,而不是有病没来早朝,没来参加大朝会,一般都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病,因为不可能有别的事比大朝会还重要,马周沉声道。
“臣斗胆敢问圣人,荣富郡公为何没有参加大朝会?有什么事比大朝会还要重要?还是荣富郡公知道自己会被弹劾,所以故意没来参加大朝会?”
废话,那小子就是因为知道要被弹劾,所以故意躲开了,虽然李二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却不能说出来,李二含糊道。
“李庸啊?去了骊山,所以没法今天的大朝会。”
骊山?去骊山干什么?骊山除了行宫好像也没别的啊!难道去冬游去了?把长安搅的人心惶惶,把朝廷搞的鸡犬不宁,李庸竟然躲到骊山去游山玩水去了?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啊!魏征沉声道。
“圣人,荣富郡公散播了高句丽出兵的消息,搅的满朝风雨,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却抛下国事去郊游,还有一点人臣的本分吗?臣弹劾李庸,不辨是非,怠慢国事,恳请圣人惩处荣富郡公!”
徐世绩平静道。
“魏大人,你们说李庸散播搅的满朝风雨,老夫很好奇,你们到底谁听李庸说过啊?”
这话还真将魏征等一众文臣给问住了,因为他们确实没有听李庸亲口说过,众人的目光全都转向了程咬金,程咬金目不斜视,微微低着头,目光下垂盯着尉迟恭的屁股,仿佛尉迟恭的屁股多么好看一样,魏征沉声道。
“大家确实没有听李庸亲口说过,但是却都听卢国公说过。”
“确实是听卢国公说的!”
“老夫也是听卢国公说的!”
“本官也是听卢国公说的!”
一众文官们低声议论道,虽然那些武将们没有开口附和,但是他们却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他们也是听程咬金说的,这下程咬金没法再装作听不到了,嚷嚷道。
“这关俺老程什么事?俺老程是个粗人,不过就是随口说过几句而已,那都是你们自己口口相传!”
什么叫都是我们口口相传?程咬金你这脸皮可真够厚的,明明是你见到谁都嚷嚷,长孙无忌和杜如晦、房玄龄听了不由有些尴尬,因为只是程咬金嚷嚷大家还不见得信,还有他们两个也这么说,所以众人才深信无疑,虽然众人没有提及他们的,但是他们还是感到很尴尬,但是他们又感到很冤枉,因为他们是听皇帝说的啊!现在他们也不由埋怨李庸,这小子真是办事不牢啊!怎么弄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魏征这时候也想起了长孙无忌和杜如晦、房玄龄,微微恭声道。
“不止卢国公这么说,就连赵国公和莱国公、梁国公也这么说,而且还是圣人授意,敢问圣人可是听李庸禀报?”
李二微微颔首道。
“确实是李庸向某禀报,说高句丽有调兵的迹象。”
魏征沉声道。
“圣人,荣富郡公这是在蒙蔽圣听!”
“蒙蔽圣听?倒也不至于,自始至终,李庸都没有说过高句丽要对大唐用兵,他这是说高句丽在调兵,某为防高句丽犯边,所以才做了一些准备。到底高句丽有没有犯边,或者是不是要犯边,都还不得而知,某觉得,李庸所说的高句丽调兵的消息应当不会有假!”
李二沉声道,魏征沉声问道。
“圣人,那朝野流言四起的时候,荣富郡公为何没有澄清?为何现在荣富郡公又避去了骊山?”
为什么没有澄清?当然是因为故意不澄清,李二反问道。
“魏卿,你觉得李庸为何没有澄清?”
魏征沉声道。
“因为荣富郡公传的消息就是高句丽犯边,是圣人在为荣富郡公开脱,不然,明明有弹劾荣富郡公的奏章,圣人又为何准许荣富郡公避去骊山?”
李二不由揉了揉眉头,堂堂皇帝在大朝会上被臣子这么质问,确实很没面子啊!为李庸开脱?不可能的,他倒是希望李庸能出现在大朝会挨喷呢!但是李庸却溜了,而且连他这个皇帝都没办法,他知道皇后有多么盼着长乐快些怀上身孕,所以为了幸福他才十分明智的没有将李庸强留下来,要不然,说什么也要让李庸体会一下。要知道李庸当官的时间也不短了,却还没体验过呢!太遗憾了,李二一脸遗憾道。
“某并没有为李庸开脱,李庸去骊山也并非是某准许的,而是皇后准许的,众卿也知道,长乐天生体弱多病,李庸家中医生说长乐需要去骊山温泉温养身子,所以皇后才让李庸陪着长乐去骊山小住些日子。”
一众臣子们顿时都懵了,这怎么还把皇后也搬出来了?长乐公主天生体弱多病这确实是有的,他们也都知道,但是自从和李庸大婚以来,那可没生过一次病啊!不但不看起来娇娇弱弱体弱多病了,反而容光焕发,光彩照人,还需要去骊山温泉温养吗?但是这话谁敢说出来?谁要是阻止了这事,万一长乐公主生病了,谁担当的起?但是他们心里却又十分明白,李庸这分明就是想借机躲到骊山去,什么家中医生说的?就算孙思邈说的又怎么样?那老家伙如今在李家庄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撵都不撵不走,说不定会帮着李庸说话,偏偏孙思邈和西山医学院的那些医生是世人公认的神医,想质疑都没法质疑,想逃脱惩处?怎么可能?即便李庸不在长安城,不在朝中,也想要逃脱惩处,魏征沉声道。
“即便荣富郡公去了骊山,可他散播虚假情报,使得朝野震荡,长安人心惶惶,而且使得朝廷错下政令,臣请圣人惩处荣富郡公以正视听!”
马周也躬身道。
“臣请圣人惩处李庸!”
御史们纷纷跟上,一时间大殿里全都是要求惩处李庸的声音,虽然对这场景早有预料,李二还是感到头疼,他当然不可能惩处李庸,因为李庸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不但没有做错什么,还是有功之臣,只是不被理解罢了,虽然他想要李庸在朝中挨喷,但是却也没想惩处李庸,如果他相信,如果李庸在这里的话,他也不至于这么头疼,因为李庸可不是吃亏的性子,程咬金不满的嚷嚷道。
“不过就是说了句话,就要被惩处,哪有这样的道理?”
徐世绩出列沉声道。
“圣人,臣有话想说!”
毫无疑问,徐世绩肯定是站在李庸这边的,而且相比程咬金、尉迟恭的瞎嚷嚷,徐世绩更让人期待,头疼的李二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李卿有什么话尽管道来!”
李二扬声道,徐世绩沉声道。
“圣人,荣富郡公的商队远赴高句丽,并且在高句丽发现了高句丽正在调兵,所以赶紧回来禀报,荣富郡公又将这消息禀报了圣人,臣觉得这并没有什么问题,这是忠君爱国啊!诸位同僚,试想你们若是知道这消息,会选择隐瞒不报还是发出提醒?”
有御史沉声道。
“可以继续探查,确定高句丽会犯边再禀报圣人也不迟!”。
徐世绩问道。
“高句丽距离长安何其遥远?而且正是三九寒冬,辽东之寒远甚长安,要探查清楚确认下来,要等到何时?所以,臣觉得李庸将此禀报朝廷作出提醒,并无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