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灾民基本上都已经住进了新房。
虽说家具之类的七七八八需要自己挣,但是,人人都觉着生活充满着盼头。
夜色静谧,空旷的城外,只有那小小的一盏灯笼,照耀女子脚下的方寸之间。
白野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这是非常罕见的,问一句此行是否顺利?好像是废话,有没有被欺负?好像也是废话。
张张嘴,始终没有一句话到嘴边。
薛芸灵笑靥如花,“姐姐待我极好,国...阿娘叮嘱你记得要好好吃饭,蕙仙(唐婉)妹妹让你记得给她写信,还有护身符一定要随身带着,陈六叔说不用记挂山阴,还有林师,李师,书院的学子...”
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夜晚的风吹来,将薛芸灵柔和的嗓音沁在那风声和早春的虫鸣之中。
白野的脸上浮现一丝柔和的微笑,“诶,那就好。”
“白郎还要回军营么?不若先让车夫送你?”
白野想了想,“算了,今晚住民报吧,介不介意自家蹭个车?”
薛芸灵掩嘴轻笑,提着灯笼一引,“白大官人请。”
白野眉头一挑,“看赏!”
马车还算宽敞,四个人也不显得拥挤。
如意和绣娘正要行礼,被白野伸手打断。
马车缓缓的开始向城中驶去。
车厢内没有烛火,虽然不至于说是伸手不见五指,却也着实难辨事物。
白野和薛芸灵肩并肩坐在最里面,薛芸灵的青葱手指在身侧动了动,然后轻轻的握住白野的手。
入手有些冰凉,白野捏了捏抱在怀里,随着车厢的摇晃,一股倦意袭来,身子渐渐的软倒在薛芸灵的肩上。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一个颠簸,白野迷迷糊糊的睁眼,下意识的擦了擦嘴角,“到...到啦?”
薛芸灵撩开帷幔,“还有两条街,白...官人可以再睡一会。”
“啊...”白野慢慢的回魂,“自家就在这里下吧,再走就不顺路了。”
说着便起身跳下了马车,此时天空下起了苗苗细雨,白野不禁打了个哆嗦。
“如意姐姐,你们先回吧,我去送送官人。”
绣娘摸出一把伞,“姑娘,伞!”
当薛芸灵准备下马车之时,如意悄悄的在其耳边说了三个字,“别回来!”
薛芸灵低头撑开伞,脸上带了淡淡的红晕,才没有听到呢...
倾伞,便如故?要是下的不是雨,而是雪的话,算不算白首到老呢。
白野觉得自己忽然想起这些词语,有些尴尬。
薛芸灵歪着头,“走啊?”
“哦...哦。”
“姐姐教了我很多,但是,我就是担心会办不好,姐姐还说,若是可以,让...让我给官人留下血脉...”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已经细弱蚊蝇,薛芸灵睫毛轻眨,视线微低,两颊已然通红。
白野没听到后半句,自然的说道,“不怕,以后见的多了自然就不担心了,你只要记着,你身后站着的不仅是我,还有我家先生,师娘,以及山阴那么多靠着我们吃饭的百姓,是不是就不怕了?”
薛芸灵听了这话,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遗憾还是庆幸,“奴家省得。”
“咕噜...”
刚刚平复心情,随着肚子的动静,薛芸灵再次双颊绯红。
白野笑道,“还没吃晚饭?正巧,自家也饿了,走,去寻个地方吃些东西。”
薛芸灵低低的嗯了一声,将伞柄递了过去。
白野很自然的接了过来。
不需要言语,连眼神都不需要,递伞接伞的动作很自然,仿佛已经做过了无数次。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前。
白野撑着伞,与她并肩走在雨中的小巷。
不同于酒吧一条街的喧嚣,秀文街上大多都是小饭馆,一楼做生意,二楼住人,充斥着生活的烟火气。
一眼望去,竟然有五家铁锅炖骨头,门外的旗帆上写着正宗青甸园大骨头,正宗山阴大骨头...也不知道哪家才是真的正宗。
就怕后面突然跟一个百年老店,那就真的是不打自招了。
铁锅生出的热雾,从各家向外飘溢着,混着那极浓郁的肉香,在这寒冷的夜里显得无比诱人。
白野挑了家干净些的铺子,也没问薛芸灵的意见便走了进去。
铁锅炖骨头用的是炕锅,厚厚的门帘掀开后,迎面而来便是一股热浪。
生意不咸不淡,只有两桌客人,因为整间屋子也只摆了五张炕桌。
食客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那喷香的肉骨和酒水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进来了一对年轻男女。
白野和薛芸灵走到最里面,还没有落座,便听到身后传来了激烈的争吵。
一个食客将酒盅重重的放在桌上,有些唉声叹气,“怕是又要打仗咯,后护军的将士还没走,前几日,自家又瞧见从南边来了一支大军,足有数千人呢。”
同桌的另一个食客附和道,“那可不,人人脸上都刺了赤心报国,誓杀金贼,那可是咱大宋的精锐,八字军!”
另一桌的食客冷哼一声,“什么八字军九字军的,要我说,自家就只信得过城外的龙卫军,只要小郎君在,自家就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