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我心一颤,句长青该不会就是想说这件事吧,旋即手摆得更厉害了:“谢兄抬举,这个在下更不敢当了。”
又补充道:“而且我们六月下旬就离开了,等不到秋闱。”
“贺老弟不必过谦,其实谢某这次来,是想请老弟帮个忙,倒不是为了秋闱的事。”
“还请谢兄明示。”我心弦紧绷,本能地思索怎么拒绝。
“是公主招亲的事。”
谢松说完这一句,故意顿了一下,我却是如坠迷雾,皱起了眉头,公主招亲跟我有什么关系?
谢松继续说道:“你肯定还不知道,这次招亲大会是谁主持的吧。”
我僵硬地摇了摇头。
谢松笑着给了我一个瞥向句长青的眼神,“是句师叔。”
“招亲大会举行三天,设立文、艺、武三科的比试。文试将在第一场举行,会筛掉九成的参赛者,可时间仅有一天,如此想要快速了解一个人的学问,便不能以文章论了。简短的诗词既能体现一个人学问素养,又能降低阅卷难度,是个不错的考点,只是现今仍然缺一位阅卷考官。”
“谢兄,我没听懂,翰林院国子监文武百官,这么多人还忙不过来?”我一脸疑惑。
“实不相瞒,这次阅卷是个苦力活儿,阅卷考官需要要看完每一份答卷然后评分,再累计评分,取总分最高的那一成。”
“这有什么问题?”我眉头皱得更紧了。
“贺老弟有所不知,一万七千多份答卷,凡人怎么可能在一天之内阅完?仅仅只看书写也看不过来啊,何谈内容,还有搬运翻阅都需要时间。”
“谢兄,你这是来要我命的啊。”我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
谢松苦笑一声:“我也是被师叔拉了壮丁,不过不白干,内务府给第一场的每位考官拨了一万灵石。”
一听有钱赚,我来了兴致,只是还有些不解:“听你这么说,越往后的科目,考官越轻松,把文章一道放在第二天或者第三天考不就行了。”
“理当是这个理,可艺科包含琴棋书画,一万七千多人啊,武科更不可能来得及。”
“时间安排得也太紧了吧,为何不延长些时日?”
“这个……”谢松看向句长青,欲言又止。
句长青会意,接过了话茬,“陛下身体欠安,所以着急了些。”
我明白过来了,原来是皇帝自知时日无多,着急着嫁女儿。
旋即又问道:“怎会想到找我帮这个忙?”
“呵呵,完全是赶巧了。考官虽说是朝廷指派,但也不能全是我麓山院出身,这样容易惹闲话,而且参赛者里也有不少人曾经在麓山书院求学过。我们打算安排六名阅卷考官,麓山院占三个名额,玄极宗一个名额,还有两个名额给散修。你也知道除了麓山院弟子,我辈中人精通诗词之道的凤毛麟角,想找出懂诗词的元婴境,当真是万里挑一,而且还得大家都认可你的诗词,这就更难了,所以我说赶巧了,得亏你在状元碑露了一手,哈哈。”
我怎么听都觉得谢松的笑意里一股浓浓的幸灾乐祸的味道,追问了一句:“还有一个散修是谁?”
“河南道易峰,丰河省素有雅名的一位散修,曾经是位省状元,只是没来晏都参加过大考。”
“丰河省啊?”我联想起丰河省的案子,不知道姚长老回到晏都了没有,心神不由地一紧。
“易峰的词在北梁也是出了名的,真要论诗词功底,我不如他。”谢松称赞道。
“你说得我一点儿自信都没了,要不还是算了吧,到时候他打高分,我打低分,岂不丢人现眼。”我打起了退堂鼓。
“贺老弟放心,评分不记名的。”谢松急忙解释道。
我斟酌片刻,觉得没什么问题,便应了下来:“那行,这个忙我帮了。”
“谢某谢过。”谢松拱了拱手,“届时老弟以陈初泰之名示人即可。”
“嗯,好。”
谢松偏头看向句长青:“师叔,这事儿咱就这么定了?”
句长青默默地看着谢松,二人似在传音,片刻后转头与我点头一礼:“有劳贺小友了。”
“句前辈客气,我与谢兄一见如故,帮个小忙不过举手之劳。”我客气道,随后吩咐裴湘去炒几样小菜,“句前辈,不如中午一起吃个便饭吧。”
“贺小友客气,老夫不便久留,只是尚有一事请教。”句长青笑容和煦。
“不敢当,句前辈请讲。”
“贺小友的根脚当真来自神水宫?”
此刻句长青的笑容让我觉得遍体生寒,不觉一个激灵,谢松这个嘴上没把门儿的,真是不能信。
气氛短暂僵持的片刻,我注意到诡笑渐露的谢松。
不对!上当了!刚刚的传音!
我顿时明白不适合再骗下去了,无奈放弃了挣扎,掏出云桃玉符,长抒一口气,歉声传音道:“还请句前辈、谢兄莫要见怪,在下来自瑶池宫,正与师姐游历鹤鸣。我夫人是瑶池宫弟子,只是已经过世了。”
句长青的目光汇聚在云桃玉符上好一会儿,淡淡道:“知道了。”
“我就说我猜对了吧,师叔还不信。”谢松还算厚道,配合我在宋河义面前打了个掩护,其实就属他的心最黑。
“好,既如此,老夫就不闲聊了,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准备。”句长青对我的态度隐隐有些改变,“贺道友离开之前,若是得闲,可否携诸位道友过府一叙,好叫老头子尽尽地主之谊。”
“句前辈客气,在下荣幸之至。”我应承下来。
“小松子,文试的事你与贺道友再详细商讨一下,别回来太晚,休得偷闲。”说罢,句长青起身与我和郝胖点头致意,招呼末座没有存在感的宋河义离开了。
我们将二人送到前庭,待他们走后,谢松突然不甘心道:“贺老弟,你小子不老实啊,在四海阁憋着笑看我出丑是吧?”
我假意安慰道:“别这么说,你猜得蛮准的,要相信自己的判断。”
“信!信你个大头鬼!”谢松忿忿道,“你就装吧,我不信真有陈初泰这个人。”
我和郝胖笑得前仰后合,谢松真是太有趣了,我说假话他信,说真话他却不信。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你能拿出证据证明陈初泰不是你自己嘛?”谢松没好气道。
我一时愣住了,笑不出来了。我没有证据,哑巴活在我的回忆里,他是我的一部分。
我知道我就是我,可我也是一部分的哑巴,因为哑巴影响了我,我身上就有了他的影子。
轰然间,眼前一个闪灭,我回到了那个令我魂牵梦绕无比熟悉的地方——七圣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