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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刀芒

    夜色渐深。

    天上无星无月,各家府邸灯笼高挂,倒是稍稍照亮了些许四周的光景。

    萧流云不紧不慢地缀在后面,眼看着马车专捡狭窄的暗巷行驶,心中渐渐起了疑。

    “这老家伙果然没说真话!”

    萧流云心中暗自想道,眼神渐冷。

    这时,前方马车在穿过一条无人的漆黑窄巷后,突然开始转道,径直朝南驶去。

    喧闹缓缓远去,灯火逐渐暗淡。

    仿佛是两个世界一般,昏暗中,四周开始出现破旧的院落和低矮的棚户。

    崎岖不平的道路边,扭曲且光秃秃的老树枝丫在夜风中摇晃着,树影幢幢,好似狰狞的恶鬼。

    萧流云紧紧地跟在后面,见着周围的环境,稍微多了些紧张感。

    进入南区后,马车又行驶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这才在一处院落面前停了下来。

    此处院落极为破败,院门上红漆脱落,暴露出惨白的木芯,院墙和里面的屋顶上都堆着枯草,随着夜风摇晃不定,似乎很久都没有人修整。

    殷玉从马车走下,望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异常,随即上前敲响了院门。

    不多时,院门打开一丝小缝,只见殷玉朝着里面小声说了什么,紧接着,里面的人便将他放了进去。

    萧流云站在漆黑的墙角,等了数息,估摸着人已经进屋,便悄声上前,扒着院墙小心探头朝里面看去。

    院落内果然空无一人,西厢房窗中透出淡淡黄光,寂无声息。

    萧流云嘴角边微露笑容,轻轻一跃,无声无息间便已落到了西厢房窗下。

    他本是想直接上房顶的,但上面堆满了枯草,若下方出现空洞,措不及防之下,就连他也难免会发出声音,让人察觉。

    左思右想之下,还是这里更加隐蔽。

    此时正值秋冬交替之际,为了御寒,也或许因为别的什么缘故,房屋的窗子外都上了木板。

    萧流云附耳倾听,只觉里面声音细若蚊吟,却是听不大真切。

    他倒是不着急,耐心等了片刻,听得一阵朔风自北方呼啸而来,待那阵风将要扑到窗上时,他手掌轻轻一扇,掌力顺着风势推出。

    掌力和那阵风同时击向窗外的木板,‘咔嚓’一声轻响,单薄的木板当即裂开,里面的窗纸也随之破了一条细缝。

    屋内中人虽近在咫尺,但因掌风和北风配和得丝丝入扣,下意识觉得是年久失修木板腐朽所致,丝毫没有察觉到外面有人的迹象。

    萧流云凑眼到破缝之上,向内看去。

    只见,炕桌上灯火如豆。

    一中年男子盘膝而坐,面色蜡黄,浓眉鹰鼻,眼皮下垂,浑身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杀气。

    一旁,殷玉焦急地在屋内来回踱步,压低了声音不停地说着话,似是惶恐,又像愤怒。

    “竟然敢对萧世子动手,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命都不想要了!早知如此,老夫当初就不应该救你!就该让你冻死在漠北一了百了!”

    “就你这点功夫,这点人,也配和人萧世子比?你还真以为人家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啊?坐井观天!夜郎自大......”

    那中年男子突然抬了抬眼皮,眼中的精光竟比这灯火还要亮些,缓缓开口问道:

    “萧流云会武?”

    他语声说得极慢,将每个宇都说得清清楚楚,但听起来却是嘶哑,说不出的生硬刺耳,有如刀锋摩擦一般。

    殷玉甩了甩衣袖,冷笑道:

    “若是你动手之前来问一问老夫,老夫看到咱们十年相识的份上,说不定会向你透露一些,现在给你说也晚了......

    萧世子八岁时,北凉王府便假借招收军谍的名义,网罗了大批江湖高手教其练武,老夫当时便在其中!”

    中年男子神情微疑,问道:“你?”

    殷玉脸色一僵,随即冷声道:

    “是!老夫确实不行,但当时与老夫一同前往的无一不是退隐江湖多年的顶尖高手,近年来北凉那边一直有萧世子的风流事传来,若不是武学惊人,何必如此刻意隐藏?”

    中年男子沉默了片刻,平静道:

    “九年......就算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也不过臻至宗师,敌不过我!”

    殷玉见说不通,气的白须发颤。

    “你!疯子!”

    墙后的萧流云稍微收敛了目光,以免被那中年男子敏锐的灵觉探查到。

    听刚刚殷老头的话,再结合此人相貌,应当是从小就生活在漠北的人无疑了。

    漠北多为游牧民族,与北凉征战多年,有仇也正常。

    只是他哪来的权力抹掉林中等人在刑部的档案?

    这背后肯定还有人!

    萧流云眉头微蹙,心中颇有些烦躁。

    再次凑到破缝之上,向里张去。

    眼前的一幕,让他登时呆住了。

    屋内。

    中年男子铁了心要杀萧世子,殷玉根本劝不住,吸了口气,强硬道:

    “北凉王府已经查到我身上了,你立刻走,一刻也不要停,明日一早立马滚出神京,你死了不要紧,可别连累了老夫!”

    反正殷玉什么也没做,一开始也什么都不知道,事实就是如此,虽有些些嫌疑,但也不用太过担心。

    他还念着保龄侯府的那五千两银子呢,定然还要在神京再待一些时日。

    中年男子神情平静,倒也没反对,只是缓缓开口问道:“没有人发现今晚你过来吧?”

    “废话,老夫又不傻,自然多绕了路!”

    殷玉不耐烦地说道,刚一说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忽地一皱,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张了张嘴巴:

    “你......”

    刚吐出一个字,他瞳孔猛然一缩。

    刹那间。

    只见一道灼目的光芒闪过。

    铮——

    刀芒自上方落下,仿佛银色的匹练,又似坠落的月华。

    直接搅碎了殷玉眼中的亮光。

    下一秒。

    中年男子收刀入鞘,刀势带起的风这才轻轻吹起。

    灯火摇曳。

    殷玉瞪着双眼,脸上犹然带着震惊和疑惑,颠倒着后退了几步,缓缓倒了下去。

    中年男子低下头,神情冷漠地看着他,平静道:

    “我还有仇要报,而你活了那么久也该活够了!”

    殷玉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想说你不会出卖我?抱歉,我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