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锦道:“今日午后,我收到一封书信,落款人是左沛沛。信中左沛沛说她本想自己抚养孩子,清早才设法,让徐炎到杭家抱走左旭。但是,上午她感觉身子不适,寻大夫看诊,大夫竟说她患了绝症,寿命只有两三个月。她思来想后,左旭还是跟着自己亲生父亲更平安稳妥。但她忧心我这个嫡母欺辱左旭,又不放心将左旭留在杭家。
左沛沛信中说我若容不下左旭,她就带着左旭回娘家,有她的娘家人将左旭抚养长大。可我若怜左旭自幼失母,肯善待抚养左旭,便让我后晚饭后,来远迎客栈二楼右边最后一间客房,与她详谈一场,她或会将左旭托付给我。
我和杭之荣成亲多年,一直没有生育,巴不得有个孩子傍身,左旭虽不是我亲生,却也是杭家骨血。而且,我见左旭第一眼就甚是喜爱,因此没有犹豫,在自己房中来回踱步,熬到傍晚,就赶来客栈寻左沛沛。
我径直来到二楼右边最后一间房,发现半扇房门半开着。我探头向里瞅望,先看到这个侍女坐趴在桌旁,似是睡着了。又转眼看到左沛沛和左旭都躺在床上,似乎也睡着了,左旭脸上还压了个棉枕。我一惊,忧心棉枕闷坏左旭,急忙走到床帐前,刚拿开棉枕,卢庚就推门走进房间。
卢庚以为我想伤害左旭和左沛沛,快步走到床帐前,查探左沛沛和左旭情况。卢庚说左旭没了气息,我也骇了一跳,异常悲痛。我欢欢喜喜来客栈,是想接左旭回杭府,打算好好抚养他,作为将来养老依傍,我怎会杀了左旭?简大人明鉴,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卢庚气怒道:“你胡说,我家小姐根本没患绝症,更没让人送信给你。”
严锦立即从怀中抽出一个信封,递向简玄道:“书信在此,请大人查阅。”
简玄接过信封,左右端详一眼,信封上一个字都没有,随后撑开封口,抽出信纸,随即展开,快速阅看,确如严锦所言,左沛沛自称病重,想临危将左旭托付给严锦,约严锦晚饭后到客栈相见。
简玄举起信纸望向左沛沛:“左夫人,这封信可是你送给严锦的?”
左沛沛木然摇摇头:“没有,我从没写过这封信,也没患绝症。我只打算等旭儿湿疹消退后,带着旭儿即刻离开槿州,好好将旭儿抚养长大。”
卢庚怒瞪一眼严锦道:“简大人,这封信一定是严锦故意模仿我家夫人笔迹伪造的。若无人发现她来过远迎客栈,严锦杀了我家小姐和小公子后,便能悄悄离开。若有人发现她出现在远迎客栈,她就拿出这封信,为自己脱罪。大人千万不能被她蒙蔽,一定是这毒妇杀了我家小公子,请大人严惩这毒妇,为我家小公子报仇。”
严锦慌忙摇头道:“不,不,我没有杀左旭,我那么喜欢他,怎会杀他?我收到这封信,信以为左沛沛真得了绝症,才赶来客栈接左旭回杭家,我真的没杀左旭,请大人明鉴。”
梁仵作查验左旭尸首半响,转过身望向简玄道:“简大人,这孩子确实是被人捂住口鼻,窒息而亡,死于半个时辰前。”
卢庚瞪着严锦怒恨道:“半个时辰前,我刚好看到你拿着棉枕站在小公子身旁,就是你杀了我家小公子,你还如何抵赖?”
严锦慌乱摇头:“我.我真的没杀左旭,我只是看到这个棉枕压在左旭脸上,担忧左旭安危,想移开棉枕而已。你只看到我拿着棉枕,并没看到我捂闷左旭,怎确定就是我杀了左旭?”
卢庚:“你这是强词夺理,小公子死于半个时辰前,你半个时辰前刚好拿着棉枕出现在小公子身旁,不是你杀了小公子还是谁?小公子是小姐和你丈夫的私生子,你敢说你不怨恨小姐,不怨恨小公子吗?”
简玄没理会严锦与卢庚的争吵,凝眉思索一下,俯身捡起地上的棉枕,仔细端详半响,忽嗅到一股奶膻味,用手触摸一下,棉枕右侧边沿处有些潮湿。
简玄望向侍女环儿道:“这棉枕为何有些潮湿,还有一股膻腥味?
环儿忙道:“是牛奶和羊奶的味道,客栈掌柜见我们带着小公子,送些羊奶、牛奶过来,我便将牛奶、羊奶掺和在一起,喂小公子饮用。半个多时辰前,不慎将奶羹洒在棉枕上些,将棉枕弄脏了,还没来得及让店家换洗。”
简玄目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此刻,郁卓快步走到简玄面前道:“简大人,我问过那个在走廊上跌倒的小二了。问了半响,他才吞吐说他不下心踩到一块碎银,才跌跤摔倒。他想着碎银应是哪位主客不小心丢落的,本想捡起来占为己有的。”
郁卓伸手将一块小碎银替给简玄,简玄接过仔细瞅看一眼,碎银棱角鲜明,不慎踩到,切实容易跌倒。
郁卓又道:“那边窗纸上有一个小洞,我凑近小洞嗅了一下,还残有淡淡异香。应是有人用迷烟管之类的物件,将迷烟吹进屋内,将左夫人她们迷昏,再进屋杀人。我们寻了一圈,并没在客栈内寻到迷烟管,也没在客栈楼下寻见。迷烟管空管可能被凶犯带走了。”
简玄点点头,望向从兮:“从兮,你帮忙搜验一下严锦全身,看看她身上可有迷烟管之类的器物?”
从兮还没回答,兰初想到从兮身上有伤,抢先开口道:“我来吧。”兰初随即走到严锦身旁,望着严锦说了句:“得罪了。”严锦并没反对,兰初便上下搜摸严锦身子。严锦微转身时,简玄瞥见严锦右胳膊肘处的衣衫上有淡黄色污迹,严锦今日身穿杏白色衣裙,污迹甚是显眼。只是污迹在胳膊肘外侧,严锦自己不易发现,应才没更换衣裙。
兰初搜摸到严锦腰部,目光一闪,从严锦左侧腰带间抽出一个物件,定眼一看,就是坊间流传的迷烟管。兰初随即伸手递给简玄,简玄瞅望一眼,将迷烟管递给郁卓道:“你闻一下,上面的气味与窗纸洞口上的气味相同吗?”
郁卓接过迷烟管,举到鼻端,用力嗅一下,忙点头道:“是,就是这个气味,完全一样。”
严锦匪夷所思盯着迷烟管,似乎怎么也想不通迷烟管为何会在自己身上,简玄望着严锦道:“严锦,你还有何话可说?如你所言,你只是来接左旭回杭家,身上为何会带着迷烟管,为何要迷昏左夫人等人?”
杭之彤此刻也瞅着严锦,不可思议道:“大嫂,左旭真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再怎么说左旭也是大哥的亲生骨血?现在大哥也死了,这世上再无一点他的血脉,大哥九泉之下该多痛心。”
严锦慌愣片刻,转头盯着杭之彤悲痛难信道:“之彤,你说什么,你大哥死了?之荣死了?怎么会,之彤,你会是骗我的吧?”
杭之彤望着严锦,也极伤悲,面露不忍,还是用力点点头:“我也希望是骗大嫂的,可大哥真的死了。在醉客酒楼,被徐炎杀了。大嫂,你节哀。”
严锦似乎受不住伤痛,身子一软,又瘫倒在地上。杭之彤没搀扶住严锦,两人一起跌坐在地上,皆低头抹泪,没再站起身。
片刻后,简玄望着严锦道:“杭少夫人,请节哀!本官虽同情你的遭遇,不过。你涉嫌杀害杭左旭,人证物证俱全,本官不得不将你带回府衙。”
严锦呆愣半响,抬起头,满脸泪水,望着简玄道:“简玄,之荣死了,我心也死了,我随之荣而去也无妨。只是我没杀左旭,不能带着污名离世。请简大人明鉴,我真的冤枉。”
严锦停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又望向简玄道:“嗯,我想起来了,我进入客栈前,有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撞了我一下,一定是他趁机将迷烟管偷塞在我身上的,定是他杀了左旭。简大人,我当真没杀左旭,请大人明察。”
简玄:“那男子是何模样,有何特征,你可看清楚了?”
严锦用力思索片刻摇摇头:“他一直低着头,又戴着斗笠,我没看清他的面目。只记得他身高与简大人差不多,不胖不瘦,没什么特别之处。他撞了我后,只低声说了句抱歉,就快步离去了。我赶着来客栈见左旭,没多留意他。”
卢庚接话道:“这些都是你的片面之词,小姐的书信和那什么男子都是你编造出来,为自己脱罪的借口吧?简大人,我亲眼看见这毒妇拿着棉枕站在小公子身旁,小公子又是被捂住口鼻窒息而死,加上这毒妇身上的迷烟管,足以证明就是这毒妇杀了我家小公子吧?请大人立即将这毒妇绳之以法,还我家公子一个公道。”
简玄望向严锦道:“严锦,以目前的人证物证,你确有杀害左旭之嫌,跟我回府衙一趟吧,来人,把严锦带回府衙,暂押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