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兮凝眉,刚欲张口,老夫人又抢先道:“我知道唐突了从姑娘,我向从姑娘致歉,看在我一片父母心,只想谨慎找个孙媳,再加老天给的机缘,望从姑娘见谅。”
从兮望着曲老夫人,张张嘴,又闭上,心想你一把年纪了,还如此客气谦和,你让我如何回答,我能不见谅吗?再说曲家家大势大,我又得罪不起,不见谅也要见谅啊。
老夫人瞅着从兮神态,莞尔一笑:“你们刚才在隔壁间厢的言谈,我都听到了,是我找人拖延刘老板两个时辰,再最后试试你的反应,干等两个时辰,还能不怨不躁,悠然品茶,我也很是满意。”
从兮皱起眉头,曲老夫人又紧忙:“我寻的毕竟是自己亲孙媳,多谨慎一些,也不可厚非,从姑娘理解吧?”
从兮再张口,再闭上。
老夫人黠笑一下:“从姑娘,你刚说,你母亲一生心血是她开心踏实活着的每一日,这句话也甚得我心。以前我也觉着人活一辈子就是求个结果,求权、求势、求富求贵、求财、求物,求强过他人出人头地、求平安康健百年长寿。如今垂暮之年才真正明白,人世一场,结果不用求就在那里,谁都逃不过一个死字,死字来临时,其他所求皆是乌有,当真都是过眼云烟、身为之物。
人活一世,所重着无非是,能在一生一死间,不易心性,不改心境,能每时每刻踏踏实实、欣欣然然活一场。从兮心性谋智,我着实欣赏,所以我这二孙媳就你了。”
从兮低眉思索片刻,莞然戏笑:“老夫人当真目光如炬,慧眼识珠,从兮谢过老夫人赞赏。只是前事种种皆是老夫人一厢情愿,从兮若不愿嫁入曲家,老夫人当如何?”
老夫人正色:“郁童,他还在自然医馆躺着,何仁找见治疗他的法子了,只是药材贵重难寻,且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药石调养,所费银钱远非郁家所能承受。你做我孙媳,曲家便帮郁童寻药,并承担他所有医药费用。”
从兮欣喜片刻,又皱眉:“老夫人今天当真有备而来,郁童只是我家邻居,老夫人如何确定我会因他受你胁迫?”
曲老夫人无辜:“我没胁迫从姑娘啊,从姑娘自己说了,我孙子在尘,玉树兰芝、气度不俗,别说槿州,在京城想嫁给他的高门贵女不知几多。嫁给在尘,从兮姑娘不会吃亏。我一片诚心亲自向从姑娘提亲,也未丝毫低看从姑娘。我猜想,从姑娘应不会拒了曲家婚事,承担郁童医药费用,只是曲家向从姑娘求亲的诚意,也算是曲家求亲的聘礼。”
从兮:“若从兮就是一个不识抬举之人,曲老夫人可还愿相助郁童?”
曲老夫人高深莫测:“或许会,或许不会。不过,从姑娘,郁童可是你们一起长大的近邻,他不仅与从小公子同年同月出生,郁家父子对你姐弟多有照拂,你忍心看郁童小小年纪受病痛折磨亡命吗?从姑娘想用郁童的性命赌一赌曲府几分仗义?”
一直安静听着的兰初、从然顿时紧张,齐齐站起身,兰初伸手抓住从兮的手臂:“从兮,我们会找到其他办法,药我们可以自己寻,药费我们..“
从兮却平淡道:“兰姐姐、从然,你们别紧张,曲老夫人说的没错,曲家二公子倜傥不凡,才智出众,多少高门贵女争破头想嫁给他,都求之不得。这种好事能砸我头上,不为郁童,我也紧赶着答应。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回头我还要为那谁多烧几炷香,谢赐佳缘。你们先坐下。”
从兮转头望向曲老夫人平静道:“老夫人,刘掌柜不是最后一个测试,这才是,我若不答应您,对别人之难袖手旁观,在老夫人眼中,我也失去了做您孙媳的资格吧?”
曲老夫人望着从兮,面色平静,含笑不语。
从兮疑惑:“以老夫人聪智,老夫人应知晓,你对我的测试有个漏洞,你前面种种试探,皆无法证明从兮不是一个攀龙附凤之人,我若只为攀高,答应嫁入曲家,未必是老夫人心中期盼的孙媳吧?”
曲老夫人狡黠一笑:“半个月前你不是拒绝了定平侯世子的求娶吗?“
从兮愕愣一霎,随即恍然:“那个云闲,他世子身份是假的,外出游历是假的,受伤刚好被我相救也是假的,是老夫人寻他来试探我心性的,可他有证明身份的印鉴,难道也是假的?”
曲老夫人摇头:“印鉴是真的,云闲确是定平侯世子,不过不是你见到的那人,真正的云闲就在曲府,可云闲做事太不靠谱,我怕他多惹事端,拿了他印鉴,找人假扮他身份,接近你而已。”
从兮凝目锁眉,这次似乎有些怒了。
曲老夫人紧忙开口道:“我知道这次试探过了些,稍有不慎,会误人一生,可试探对象是从姑娘吗?我当时九成九九确定从姑娘高风亮节,视权贵如粪土,绝非贪图富贵之人。再说,我找的那男子其貌不扬,很难一见倾心。若从姑娘单为权富动心,即便得知那人身份为假,也只会失意,而难伤情,无伤大雅吧?毕竟是自己亲孙媳,不能不谨慎,请从姑娘再理解一次,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老夫人说完不断哀苦叹艰。
从兮叹气无语,言归正传道:“我若不答应曲家婚事,老夫人当真会对郁童见死不救?”
老夫人又狡黠一笑:“这个我要好好思量思量,从姑娘当真要用他的性命赌一场?”
从兮思索片刻郑声道:“何爷爷说过,他与老夫人相识半生,老夫人是心善之人,既已知见郁童苦痛,我赌老夫人无论如何都会援手救人,也因此..作为回报..从兮原为老夫人分忧,尽力把你孙子从云端拽下来。只是.可否也请老夫人答应从兮四件事?”
曲老夫人微笑点头赞许:“呵呵,从姑娘果是爽快人。行事还懂的讨价还价,绝不吃亏,不愧是我看中孙媳,有我当年的风范。你说吧,哪四件事?”
从兮:“第一加个期限,一年,嗯还是两年吧?为了不枉费老夫人大费周章,对从兮多番试探,还如此赞赏从兮,我答应做你两年孙媳,二年后,去留由从兮自己做主,老夫人可能答应?”
曲老夫人:“为何是两年?
从兮认真:“我与曲在尘素未谋面,情缘如何,尚未可知,相处两年,一试无妨。若两年后我与曲在尘仍无夫妻情分,彼此无情疏离。何必强留曲府彼此痛苦,不如各自散去,重觅各缘。”
曲老夫人琢磨:“好像在理,这一条我答应,不过,我也有个条件,两年夫妻也是夫妻,既是夫妻,难免有磕磕绊绊,从姑娘既许诺我两年,你和在尘即便有矛盾争执,两年内也不可随意离去,毕竟夫妻间总有吵吵闹闹。总之,曲府两年你和在尘就是夫妻,你并非旅居曲府一场,我想要的是一个孙媳,也不是一个旅客。若你和在尘用心相处一场,当真无缘分,两年后,我不会阻你离开曲家。”
从兮郑重点头道:“好,我答应老夫人,两年内,我会用心与曲在尘相处,即便受些磨难委屈,也不会轻易离开曲家。”
曲老夫人凝眉思索一下,没再多说什么。又望向从兮道:“另外三件事呢?”
从兮瞅一眼从然、兰初道:“我弟弟从然年幼,兰姐姐又心性纯良,将他们单独留在从家,我实在担忧,我嫁入曲府后,希望从然、兰姐姐与我同住曲家?”
曲老夫人点头:“没问题,你嫁入曲家便是曲家主人,留居亲人这类小事,你可以自行做主。另两件事呢?”
从兮:“以曲家势力,帮我寻一位故人,查一桩旧案?”
曲老夫人了然:“二十五年你舅舅的案子?”
从兮点头:“是”
曲老夫人:“寻何人?“
从兮:“我母亲至交好友之子,名简玄。”
曲老夫人点头:“我说了,你嫁入曲家,就是曲家人,是在尘的妻子,调用曲家势力本是应当,这两件事也谈不上条件,等你嫁入曲家后,让在尘帮你查吧,你们成亲后,在尘就是你丈夫,他相助自己妻子,更是应当之事。”
从兮感激:“多谢老夫人.信重从兮。”
曲老夫人欣笑:“从兮客气了,你可是我千挑万选的孙媳,我把你当为人,不是自己与自己过不去。既然咱们一拍即合,你回去准备准备,你与曲家婚事先不要对外张扬,七日后曲府迎亲队伍直接到从家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