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飘洒,寓意着来年的春风化雨。
这一年的12月11日,第一届高考终于拉开了帷幕。
亟待通过知识改变命运的莘莘学子们,怀揣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走向了他们决战的阵地。
这是一张筛网,一座独木桥,筛掉沙子留下黄金,也算是一种物竞天择。
只是这网孔太大、这桥面太窄,大浪淘沙后又有几个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幸运儿呢。
此刻,陇佑市的某考场外早已是人山人海。从望子成龙这条来看,千古一律。外面一层乌泱泱的人头里,长辈多过考生,有的更是全家齐上阵,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不少。大多也是期盼自家的儿郎能够趁此东风,奔个好前程,顺带着也能一个人得道鸡犬升天。
杜婉玲也陪同何亦安来到考场前,倒不是期许将来能沾沾儿子的光。仅是爱子心切,希冀他能达成他自己的心愿,强大了自己或许能够在何伟国面前多少有个挺直腰杆的资格罢了。
“这么多人啊!亦安,不要受这些影响啊。”
相较那些临阵激动、彷徨、茫然的考生们,何亦安的脸上一片从容冷静甚至有些淡漠。杜婉玲只能侧面鼓励一番,其实心头也着实捏着一把冷汗。
实在是因为百分之一的概率让人揪心不已。
何亦安转过头,淡淡地道:“妈,你不用这么紧张的,你放心好了,我对自己有信心。”
杜婉玲强打起精神:“嗯,妈也对你有信心,好好发挥就行。”
“妈,我进去了,你就别在这耗着了,考完了我自个回去。”
“哎,好,妈妈看着你进去。”
看着何亦安随着众考生进入考场,杜婉玲并没有转头而去,亦如其他家长一般,在外面翘首以盼,惶恐而又焦躁。毕竟是一级领导干部,心乱的时刻阿弥陀佛是不能要的,暗地里碎碎念的祈祷倒是必不可少。
考场内的设置倒也简单,普通的小学教室前那张写着“首届高考某某考场”黑板,让初见的考生不由地心生惶惶,甚至脚下踉跄趔趄的都有。
快步走进考场的何亦安坦然地坐了下来,面对鹰视狼顾的监考老师,淡然一笑。从发卷到答题似乎像一个学富五车、饱读诗书的学者在挥洒自如地应答账房师爷的粗鄙提问。
一贯名列前茅的知识底子,在这一刻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了。当然,兹事体大,何亦安并未等闲视之,反而有点举轻若重。
洋洋洒洒答题之后,细致再细致地检查几遍,直到自己检查的都有点呕吐感了,这才抬起头来,望向黑板前那个斗大的钟表,时间这才堪堪过去一半,实在是等着无聊。也不管什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箴言,几步上前就把答卷交给了监考老师。
“这位同学,时间还有很多,你不多检查几遍?”
看到如此之早的提前交卷,这位“鹰顾”的老师把眼珠子瞪成了“牛瞳”。
何亦安微微一笑:“老师,不用了!”
“哦,好好好……”
看着何亦安潇洒远去的背影,老师也不禁咋舌。
如此做派不外乎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汗牛充栋的趁早滚蛋;另一种则是信心百倍的一骑绝尘。看着手中考卷上满满当当的雅致小楷,显然对方属于后者。
考场内众考生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深感很诧异。何亦安这种“出头鸟”的效应顿时引起一阵骚动,场面有点失控。监考老师赶紧瞪起鹰眼,连声喝制:“都好好答题,遵守考场秩序……”
此刻杜婉玲在考场外焦躁地徘徊着,越是焦躁越感觉时间的漫长,惶惶间只听到有人在嚷嚷:“哎,看看,有考生出来了!”
杜婉玲猛然抬头望去,当看到何亦安那熟悉的身影显现时,顿时感到一阵阵的头晕目眩,心中暗呼:糟了!
与杜婉玲同感,周围的家长也开始指着何亦安纷纷议论起来,基本上是带着同情、叹息,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嘿,这才多一会的时间就出来了,估计是交白卷了。”
“是啊,高考哪有那么容易的,我看很多人都是过来凑数的。”
“可惜了,可惜了!”
杜婉玲第一时间踉踉跄跄地迎了上去,惶恐间努力自我镇定一番,强装一副从‘哪跌倒就从哪爬起来’姿态,极力安慰道:“亦安,你这是?哦,没事,这次考不好,下次我们再努力。”
何亦安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信地道:“妈,你说什么呢,我觉得题目很简单啊!”
“什么?简……单?”杜婉玲吃惊地瞪大双眼。
“真的很简单,妈,你放心,我有十足的把握!”何亦安笑着说道。
看着儿子畅然的笑容,杜婉玲这才知道眼下的不是惊慌而是惊喜,心颤之余狠狠拍了一下儿子的臂膀,嗔怪道:“你把妈妈吓坏了!”
“呵呵,妈,我们走吧!”何亦安轻轻地挽起杜婉玲的胳臂,母子俩笑容欣然地飘然远离,只把一众吃瓜群众晾在了一边,个个面若痴呆,被点了穴般地长大了嘴巴……
连续几天的考试,何亦安都极力阻止了杜婉玲的陪伴。看着儿子信心满怀的样子,杜婉玲也不愿画蛇添足地在场外施加一丝心理压力。就这样,考试转眼而过,接下来就是心急如焚的等待通知了。
命运是垂青还是唾弃?预戴王冠还是头悬利剑?模棱两可间可是最难熬的。
杜婉玲就这样在焦躁中度过,每天如同烫锅上贴着的饼子,不断地在翻面,不断地煎烤。下了班来,最怕遇到熟人,见面就会热情地上前打句招呼,然后八卦似的询问。
“听说你们家孩子也参加今年的高考了?”
“哟,我听说已经有人拿到通知书了,你们家还没到吗?”
“什么?还没拿到啊,你也别着急,你家孩子准能考上!”
“今天有消息了么……”
没得到消息,这也是一种八卦的话题,而且还是领导家的孩子,迅速就能被人传得沸沸扬扬。杜婉玲这张烫饼子更加烦躁起来,一下班,每次都是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楼下的信箱旁,当看到里面空空如也时,心情也就随了这信箱一般,空落落的。
忧虑忐忑地回到家,刚打开门,只见何亦安兴冲冲地举着一张录取通知书冲了上来,喜不自胜地嚷嚷道。
“妈,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一道炸雷响彻在了杜婉玲耳畔,几度愣神后才欣喜若狂地叫出来声音:“啊,考上了!快快,拿给我看看……兰州大学录取通知书……亦安,这是真的!儿子,这太好了,太好了!”
杜婉玲差点没乐得跳将起来,几日来的煎熬确实让她有点从地狱邹然来到天堂般的飘然。
只是没在这种惬意的感觉中滋润多久,就被何亦安接下来的一句话,又从天堂狂坠而下。
“妈,我想赶紧回团场,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干爸他们!”
“啊!”杜婉玲当场楞住了:“这么急回团场么?”
激动不已的何亦安一点没有注意到母亲此刻陡然暗淡的神色,依旧兴奋地说道:“是啊,我想第一时间告诉他们!”
杜婉玲默默地点点头,很是理解地说道:“那好吧,等我明天安排好工作就送你过去!”
何亦安兴冲冲地从门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背包,一副万事俱备,急不可耐的样子:“不用了妈,你看我都准备好了,我就给你说一声,现在就去寻个车过去。妈,那我走了啊!”
不待杜婉玲回话,何亦安连蹦带跳地下了楼,扬长而去。
“你这,儿子……哎!你注意安全!”
何亦安远远的声音传来:“知道了……”
看着那个转眼即逝的背影,杜婉玲心中突然有点隐隐作痛。
在何亦安的心目中孰轻孰重,结论往往只在细微间。杜婉玲甚至有点自嘲,如果不是顾及到自己还是个生母,那么恐怕现在看到的也仅仅是儿子留给自己的一张便签吧。
惶惶间,心情几度大起大落让杜婉玲有点心力难继的眩晕,回到屋里颓然地坐倒在沙发上,看着偌大房间内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些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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