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每当陈家栋发脾气使性子时,赵彩凤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好言相劝。
“好儿子,别生气!”
“孩儿啊,你不吃饭,娘心疼”
“人是铁饭是钢,先吃饭好不好?”
“行,娘都答应你,你过来吃饭好不好?”
“……”
这一次,他推门进屋都没有一个人喊他。
陈家栋更生气,重重把堂屋大门关上。
饭桌上,众人表情各异。
就连陈山河盯着碗里的鸡肉都目光闪动。
这也是他第一次收到阳阳的分享。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以前的阳阳不会这样。
鸡肉的数量必须是单数。
可这次他连数都没数。
以前阳阳也不会跟任何人分享。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江拾月。
陈山河侧目,夕阳的余晖给江拾月镀上了一层暖光,她摸着阳阳的小脑袋,低声夸奖他。
是了,以前的江拾月是个比赵彩凤还让人头疼的女人。
如果真是人格分裂,陈山河希望江拾月能永远是现在的人格。
陈山河目光渐暖,唇角弯起。
吴秀娥感动地直抹眼泪。
这个家已经多少年不曾这样热热闹闹吃一顿饭。
陈定国也多年不曾这么笑过。
一家人一顿饭吃得欢声笑语。
赌气进了房间的陈家栋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听着门外的热闹声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在队里干了一天活,回来饥肠辘辘,这会儿闻着肉香很失落也很懊恼。
早知道不赌气。
没想到除了他娘都没人管他死活。
但,心底又隐约有点惭愧。
如果江拾月和陈山河硬抢他的鸡腿,他说不定真敢掀桌子。
可阳阳,一个三岁的小孩都知道先把碗里的鸡腿给长辈。
而他,独食一吃这么多年。
闹吧?没脸。
不闹吧?憋屈。
***
吃过饭,陈山林帮着吴秀娥收拾干净桌子。
吴秀娥端着一碗特意留出来的鸡肉递给洗碗的陈山林,“你端去给家栋吧?这孩子干一天活还没吃饭呢!”
换以前陈山林必定点头,可这次只略一犹豫就摇头,“让他饿着吧!弟妹说得对!他跟咱们没大没小,吃独食都是咱们惯的。
在生产队上干活时,他偷奸耍滑混日子。还有点欺软怕硬。
他还这么年轻,这些坏习惯不改的话,结婚了怎么办?咱们不能跟他一辈子。”
吴秀娥轻叹,“拾月是个好姑娘!但依我这几天跟她相处发现她并不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也不会轻易开口得罪人。这是山河媳妇儿把咱们当成家人才会说这些。有些话有点刺耳,你别往心里去。”
陈山林点头,“娘,我知道好歹。”
***
没帮着洗碗刷锅的陈山河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他找了个废弃的蓝色塑料桶,用刀割开,在上面取了六片大小相等的扇翅,加热掰直,固定在小电机上通电测试。
风扇很小,风力也不大。
不过,如江拾月所说,用竹竿挂在炕正上方不高的位置,足够凉快。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新奇的点子?”陈山河感慨。
江拾月的想法总能让人耳目一新。
众所周知一台风扇就一百多块钱,如果没有票就要三百多块。
结果一个收破烂收来的电机,几块废塑料就解决了三百块钱的难题。
“穷人的智慧,你想象不到。”江拾月翘着二郎腿,靠在被褥上,一脸嘚瑟。
现在的风扇用料实在,几十年不坏,难免会贵。可几十年后,十几二十块适合穷学生、民工、出租屋用的风扇比比皆是。
陈山河:“……”
似乎他才是穷的那个?!
陈山河做第二个风扇的速度快了不少,很快做好风扇,把线扯进东厢房,给陈定国按在上方。
还搬了两盆冰进东厢房。
吴秀娥很开心,仰头看着风扇,“他爹,你看跟着儿子沾光了吧?这回可不用怕热了。”
每到夏天吴秀娥最是头疼,陈定国容易长褥疮。
他受罪还有味,惹得苍蝇乱飞,人难受。
陈定国点头,脸上也高兴,“是跟儿媳妇儿沾光!这个儿媳妇可不一般。”
吴秀娥乐呵呵附和:“你说的对!是儿媳妇儿厉害。”
陈山河弯唇收拾好工具。
“山河。”陈定国喊住要出门的陈山河。
“嗯。”
“拾月同志是个好姑娘。”
陈山河点头,“嗯。”
“你们俩还不是夫妻吧?”
陈山河:“……”
沉默。
倒是吴秀娥纳闷道:“老头子,你咋这么问?他们同吃同住孩子都有了,怎么会不是夫妻?”
陈定国摇头,“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结婚。但,绝对不是咱们这样的夫妻。你没发现他们之间过于客气?”
吴秀娥点头,在大院她就察觉了。
“江拾月是什么样的姑娘我不清楚,但,陈山河是咱儿子,结婚这么大的事他不告诉咱们,要么这婚事不是他愿意的。要么就是媳妇儿拿不出手。再说,你没看拾月姑娘管咱们叫阿姨叫老爷子吗?”
陈山河:“……”
他只道:“是我的错。”
陈定国摆手,“你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你们的事我也管不着。不过你能把人带回来,最起码你是认头的。人家姑娘不愿意?”
陈山河犹豫了下,开口:“我们回来办婚礼的……我”
“真的?”吴秀娥很开心,“好事!好事!”
“对!好好置办,别委屈人家姑娘。”
陈山河只得把江拾月还没答应的话咽了回去,不想扫父母的兴。
回到北屋,见江拾月皱眉躺在炕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脸呆滞。
陈山河伸手在江拾月脸前挥了挥,“想什么呢?”
“想改造房子的事。”
“嗯?改造房子?什么意思?”
江拾月侧过身,用胳膊撑着炕坐起来,手在空中虚拢了下,“就是把这房子重新拾掇一下,比如墙壁刷成白色,吊个顶遮住房梁,弄个大阳台什么的。”
陈山河摇头,“这是土墙,不平整,刷不了涂料。”
没听过给土墙刷漆的。
“事在人为。”江拾月坚持,“你想想老爷子整天躺在这里看着草屋顶,入目灰突突一片多影响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