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拾月察觉大刘走的不是回大院的方向。
“哦!”大刘一手握着车把,一手擦了下额头上的汗,“陈营说让我送你到城里。这几天没事先别回大院。”
江拾月:“……”
“为什么?”
大刘沉默。
江拾月等了会儿没等到答案,作势要从自行车上往下跳。
她不是非要住在大院里,但走也得走的明明白白,何况她个人物品都还没收拾。
大刘急了,一边要控制因为江拾月不安分有些摇晃的自行车一边还得劝阻江拾月,“嫂子,你别跳!欸……哎呀!陈营也是为你好。”
江拾月已然跳下了车。
刚穿过来那会儿的江拾月是不敢跳的,后来发现大家上下自行车后座,其实根本不需要自行车停,能跳上去也能跳下来。
看多了,渐渐她也学会。
前提是骑自行车的人技术得够好,车速够慢,要不然会挨摔。
大刘车技不差,她才敢跳的。
大刘见江拾月已经跳下去,只好刹车,说出原因,“你婆婆和嫂子来了。”
江拾月愣在原地,“你说谁来了?”
“你婆……就陈营他娘和她嫂子。”大刘以为江拾月不愿意跟陈山河家扯上关系,改了口。
江拾月皱眉,原主记忆里没有跟陈山河家里人打交道的画面。
两个人结婚是陈山河打报告,上面批了以后领证。
她的个人档案在农场,陈山河户口在部队,所以结婚并没有通过两家人,就在部队摆了一桌酒。
这三年来,陈山河休假时只回过一次家,就是她生阳阳之前。
江拾月只知道陈山河父母身体不太好,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家里他最小。
好端端的,陈家人怎么会说来就来?
大刘见江拾月表情不太好,忙解释:“陈营嫂子脾气不是太好。陈营怕你们起冲突,想着你制衣厂还有事没办完让你先去办事。”
江拾月一言不发转身往大院的方向走。
大刘忙掉头骑着自行车跟上,“嫂子!嫂子!你别回去啊!”
“嫂子,你回去也住不开啊对不对?”
“暂时避开对谁都好是不是?”
“……”
大刘见怎么说江拾月都不听劝,急了,横过自行车拦在江拾月前面,说了实话:“嫂子,你不能回去!陈营家里一直不知道他结婚的事。这会儿不知道从哪听说了你们的事,才千里迢迢从老家过来,这会儿八成已经到家属院了。”你去了还不打起来?
江拾月哪能不能大刘想什么,轻叹一声,问他:“阳阳呢?”
大刘怔了下,“卧槽!”他抬手在自己的脑袋上拍了下,“看我这猪脑子!陈营明明嘱咐我先去教导员家里接上阳阳再来接你。”
他一着急忘记接阳阳了。
江拾月没说话,重新跳上自行车后座。
*****
江拾月和大刘回到家属院,见一堆人围在她家门口。
还在人群里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张翠。
江拾月眯起眼,张翠这个时间应该在杂货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江拾月目光往张翠身边落了落,她什么时候和张素芬走的这么近了?
张素芬个子矮,踮着脚仰起头往里看。
江拾月也没空多想,她得先找到阳阳。
阳阳虽然最近已经变好很多,但终归还不算一个健康的孩子。
她不想阳阳受到什么刺激。
路征说,阳阳如果再变回以前的样子,恐怕就真难再治好了。
江拾月正打算转身到萌萌家去看看,就听见一道尖锐的中年女声骂:“陈山河,你现在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你结婚生子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家里说一声?我说你这三年怎么不往家寄钱了呢!原来在这里过上自己得小日子了?”
江拾月拧眉望向声源。
一个中年女人背对门口,个子不高,不算瘦,齐发过耳,掐腰骂陈山河。
她旁边还有个老太太,头发花白,在脑后盘成发髻。穿着灰蓝色偏襟盘扣褂子,一条黑色裤子,在脚腕处用布带系住,露出一双被封建余毒残害的小脚。
老太太怯生生地站在一边,直抹眼泪。
陈山河站在方桌前,单手把阳阳搂在自己身前,神色平静,“嫂子,我结婚这事瞒着你们是我不对,但这三年依旧每个月都往家里寄钱,从没有断过。”
“呵!”中年女人讥讽道,“陈山河,我是没你文化高不认字。但还没傻到让你糊弄着玩儿!现在连猪肉都涨价了,你往家里寄钱都多少年还是十块?我可都听说了,你现在工资都涨到七八十块了!你只给家里十块合适吗?”
“陈山河做人不要太没良心!先不说你不在家这些年,都是我跟你大哥照顾咱爹娘。就说你,你是不是在我们家长大的?吃住是不是都是我跟你大哥养着?你就这么对我们的?”
“亏我还在老家忙着给你张罗婚事。你倒好,不声不响把婚结了,连说都不跟家里说一句。怎么?现在有能耐了当上军官了要跟我们断绝关系是吧?难怪人家都说咬人的狗不叫!”
“陈山河你就是个白眼狼!放着家里瘫痪的老爹不管,只顾自己得小家是吧?我听说你对你媳妇儿倒是挺好。每月光零花钱就给三十块!月月买新衣服不重样。咱们农村有句老话,山老鼠尾巴长,娶了媳妇儿忘了娘。说得就是你!”
“人缺德事做多了是要遭报应的。陈山河人在做天在看。要不是你偷偷摸摸结婚会生个小傻子?这是老天爷惩罚你!”
“……”
中年女人嗓门大,语速快,噼里啪啦一串话,连气都不带换的,旁人根本插不上嘴。
陈山河捂着阳阳的耳朵,垂着眼面无表情。
江拾月听着眉心渐渐蹙起。
她本不想干涉陈山河家里的事,打算悄悄接了阳阳去城里。
没想到中年女人无差别攻击连阳阳都不放过。
这她就不能忍了。
她目光在幸灾乐祸的张素芬脸上落了落,冷下脸,抬起脚。
却不想张翠快她一步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