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不完全统计,阑尾炎每70至80人中就会有一人发生,属于一种相对常见的疾病。
因而对于阑尾炎,中国古代不仅有一定的认识,也具备一定的治疗能力。
甚至对慢性的如医治不误,据传常“十可痊十”。
不过,此说法应为夸大之言。
很多得以痊愈的病人有可能并不是真得了阑尾炎,而不过是普通的肚子疼和其他并不严重的肠道疾病而已,否则后世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一定要接受手术了。
对急症和重症,古代也不是完全不能治。
《明史》中就记载了名医周汉卿的一件有名的诊事。义乌陈氏的儿子腹中有塊,扪之如罂。周汉卿说:“此肠痈也!”用大针灼而刺之,入三寸许,脓随针迸出有声,愈。
这个记载应该并非常例,而是属于超高运气和特例,否则也不至于被特别写进官修史书了。
而且也反映出当时的很多郎中对阑尾炎并没有认识和治疗手段上的严重匮乏。
实际上由于没有解剖学,古代很多郎中基本不可能知道阑尾及其具体形态,准确定位就更谈不上,对其病理认知更最多只能是一知半解,甚至就是那很稀少的神医敢下针也具有很大的瞎猫碰死耗子成份。
对肠痈中的蚓突发痈治疗,古代中国主要还是靠内服汤剂,并且以治疗慢性为主。
急性和严重的常常只有死亡。
徐克然快速发展的病情很快就惊动了李平,他在略思考了下后觉得此时指望汤剂有点相当于买彩票,做为后世见多了身边亲朋好友做过阑尾炎手术的他更愿意相信手术的力量。
于是,他当夜就赶到了已返回住处的高蕾那里,并把已经睡下的高蕾叫了起来。
被吵醒的赵兰月也好奇的跑出屋来打酱油。
但说明了来意,李平却发现两个睡眼朦胧的女人都有些脸色不善。
故作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高蕾后,赵兰月指着堂屋正中的精美齿轮大钟表最先表露不满道:“你看看这都几点了,明天谈不行吗?”
习惯了参照时间的现代人对钟表的渴求是强烈的,李平自然也不例外。他一直在重点收集。
现在,他拥有的钟表虽然仍很稀少,但也并不稀罕。
这些钟表有的是来源于在蕲州的缴获,有的则购自兴国州的乡绅大户,其中最精美的自然是原荆王府中的,并且没有例外的被摆放在了高蕾和赵兰月这里。
所以,商人徐克然带来的精美齿轮大钟表自然也就对李平没有多少吸引力,也不太可能比荆王府中的更好。
“我这不是心急吗!”李平被呛的有些尴尬。
但赵兰月却更加不满了,她恼怒道:“你是不是把高姐姐当成外科医生了?当成无所不能了?如果能手术,高姐姐能不管吗?尤其这商人还刚给我们带来了那么多美妙的农作物,真能做什么还用你说?”
“我这不是来探讨吗!”李平弱弱的反抗道,他被喷的完全没有脾气。
高蕾到是语气还算好,但给他的也是一个无情的暴击。
“我们的确已经为伤员们做过了很多例简单的外科手术,也掌握了一定的短时麻醉能力,甚至也曾为部分胸腹内部受伤的伤员进行过简单的清创和缝合。但我们还从没有进行过一例主动开膛破肚的手术,这个手术我们没有条件,也做不了。”
“可不试试怎么知道做不了?”李平对高蕾如此明确的拒绝十分不解。
高蕾皱了下眉头,然后努力平静道:“我既不是外科医生,也对人体内部组织缺乏足够的认识,根本不具备这种手术的能力,强行手术与谋杀差不多。而且这种手术需要较长时间和安全的对病人实施麻醉,这也是我们目前做不到的。”
“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们完全可以先解剖几具尸体练手,只做切除阑尾这种手术应该并不复杂,我们也不缺尸体。至于麻醉我觉得不是大问题。我们还是要试一下,毕竟这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李平可不会被轻易怼回去,他在来之前就已经有过认真的考虑了,否则也没必要来。
但高蕾却严肃了起来,语气也有些教育的味道说:“不是我推脱,你把这个手术想的太简单了!人体内部的环境是很复杂的,对手术污染的控制要求极高,说这个手术简单那是对后世,而不是这个时代。
举个简单的例子:由于没有抗生素,我们根本无法控制腹腔感染及由此引发的一系列并发症,而这会导致病人很高的死亡率。我们那些伤到胸腹内部但没有伤到要害的伤员很多仍然无法避免死亡就是这种情况。”
“手术死亡率再高也总是生的希望比死的可能性大吧!硬挺着那才真是九死一生。你如果对自己的手术能力没信心,或者见不得这种破肚的血腥,可以让贾有亮主刀。那家伙胆大心细,你做指导就行。我们需要这个商人活下来。”李平依然很不服的坚持自己的观点。
后世屁大个手术都得输抗菌消炎药液,而且只要不过敏就首选青霉素或头孢,李平怎么可能不知道感染的风险和麻烦。
但他觉得不能因为有风险就因噎废食,尤其是他们目前真的很需要这个商人。
但高蕾却白了一眼李平,有些愠怒道:“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忙糊涂了?这样前无古人的开胸破腹手术一定要非常慎重,尤其还是对这种有头有脸的商人。若是成功当然好,可一旦失败将会成大麻烦,我们会被妖魔化的。”
李平心中猛的一凛。
高蕾一直在医疗的最前沿,对此时人们医学上落后的思想观念有着更为深刻的认识,而且她干过医疗机构的小中层,显然也更明白医疗选择上的利害。
而他自己却光想好处了,忽略了这个时代的局限与愚昧。
就像传说中的华佗想给曹操开颅治头疼一样,这个时代有谁会相信人在开膛破肚之后还能活,然后还是要切掉一个身体内的零件。
除非人被治好,否则很容易被谣传成他们在杀人,甚至最后很有可能演变成他们是想杀人夺货。
见李平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不明所以的高蕾语气软了一些道:“你也不要太忧虑。需要这个商人活下来目前并不是已经完全没有了别的办法,汤剂其实是有效果的。之前我们也不是没遇到过阑尾炎病症,大多数也都活着。”
“就是,高姐姐说的对。李平你怎么就突然糊涂了!是这段时间熬夜熬的吧?你这样的精神状态可不行。”赵兰月也在一旁帮腔道。
李平深深的叹了口气后,也只能默默的点了点头。
于是高蕾也不再多说,当即就起身回屋了,她的气好像还在。
呆呆的望了眼高蕾的背影,赵兰月无奈道:“你呀!说你什么好?总是自以为聪明,实际却是榆木脑袋。算了,说你两句别的:好好吃饭,多注意休息,看你现在又黑又瘦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
第二天早上,尽管徐克然的病情又有所加重,但最关心的宋宝来却没有出现。
此时他正在野鸡山脚下。
这里,一场引人瞩目的测试即将开始。
一排十只三眼铳和十把新造的简易手铳被整齐的摆在测试场上,骑兵营的一个整连也同时被拉了过来。
战争是技术最好的催化剂,也是效率最好的倍增器。
手铳在经过七八天二十四小时的连续奋战后终于被成功造了出来,虽然比较简易并很不成熟,但进行模拟测试倒也能将就用。
不过整个一天,尽管铳声连片不断,李平却并没有出现在测试场上,而只有骑兵们在一组组纵马练习。
骑兵们在熟悉即将测试的武器,同时也在被挑选着。
只有手感最好和最熟练的骑兵才能参加最后的测试。
因而等又过了一天上午李平带着几乎整个参谋处出现时,测试场中心就只剩下二十名已经挑选好并分组的骑兵,同时远方的一组组人形木制靶也已准备就绪。
李平没有给骑兵们更多熟悉手铳的时间,战争的紧迫性和已方骑兵训练上的严重不足不允许骑兵们过多的浪费时间。
而且从测试角度讲,因更熟悉而产生的几倍之的内准确性差距也并不会影响测试结论。
该到的人都到齐了,最后的测试很快就开始了。
本次测试分打固定靶和绳拽式移动靶两种方式,并设置了几种不同距离和不同想定情况下的使用,以求最大程度模拟实战。
每一类型将最低取三十个数据,也就是每种射击每人最少实施三次。
尽管场上很快就声势浩大并烟雾缭绕,但同在场上观摩的骑兵营长张清却一脸的不以为然并频频走神。
张清是不多的对此次测试兴趣缺缺的人,不在场的原野和瘦猴儿也和他持同样观点。
辽东的风云岁月让他们这些老于战事的精骑对三眼铳十分的不感冒,更知道那东西在战场上的实际表现。
那是技艺不精的骑手才会用的,而且根本不能跟弓箭相比。
不过,张清对这项测试仍然是持支持态度的,他知道不同的声音,也很欣赏这种用实例数据来验证对比的方式。
这不仅是一种很有意义的求知,也无疑更具有说服力。
而随着测试的全面展开和逐步进行,兴趣盎然并满怀期望的人们也果然一个个开始脸色难看起来。
测试的结果非常不理想,而且三眼铳居然还远远比手铳强。
即使是对固定靶,手铳在近距离也完全是靠撞大运。三眼铳虽表现要好上不少,但上靶率仍是极低,而距离一旦稍远还是也惨不忍睹。
至于对移动靶,无论是手铳还是三眼铳的上靶率则基本上全是偶发现象。
对这个结果,参谋处及广大测试人员经过激烈的讨论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这并不难。
本来采用滑膛发射方式的它们致命缺陷就是铅弹运动轨迹完全没有规律,而颠簸的马匹引发的铳口剧烈跳动和无法稳定持铳又让这种误差最后成几何倍数暴增,结果自然也就可想而知。
三眼铳的结果略好,无外乎自身重量大增加了稳定性和缩小了枪口跳动范围,以及更长的枪管给予了铅弹更好的加速和姿态扶正,并让出铳后扩散面更小。
但这仍与平稳的站在地上射击总还能大约控制一个可接受的落弹区不能相接并论。
与弓箭骑射的准确性相比那就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而且三眼铳和手铳对比弓箭都还存在一个再装填麻烦和射击前准备繁琐的问题。
优点也不能说没有。
和弓箭相比,三眼铳和手铳上手快,训练简单。可如果打不中目标,这个优点再大好像也没什么用。
宋宝来也因此变得十分沮丧。
他不停的跟李平抱怨自己应该早就想到,因为这些结果只要冷静的分析其实也是可以分析出来的。
这真的不难。
宋宝来最后把自己的痴迷不悟归结到曾经看网络看多了,那些里总有人想当然的提到发明出手铳然后让已方的骑兵优势激增……
不过,李平对宋宝来的磨叽却有些心不在焉。
今天的测试让他突然想到了一些别的,他必须对徐克然的病情有所准备,他还是应该更积极一些。
就像手铳一样,你总要去做,迟早要做。至于暂时的好不好用那是另一回事。
注释:
有一种说法是阑尾炎国外在19世纪有手术之前的整个死亡率是26%,但不知真假。这个死亡率比较高应该是不像中国有一样有汤药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