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的说,山谷遇袭战是李平自整军以来所经历的第一次实际战斗,羊皮滩防御战算是李平所组织的第一次大规模战斗行动。
现在,高家庄之战则是李平所发起的第一次成规模的攻击作战。
高家庄之战包含了完整的战斗发起决心、作战目标选择、前期侦察及准备、选定战场、制定作战计划、协同作战等一系列作战全要素。规模虽然并不大,但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意义极为重大。
高家庄之战的胜利不仅进一步坚定了李平及其所属部队的战斗信心,更重要的是为李平的部下们在未来发起作战行动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样板和参考。
而且,无论是山谷遇袭战还是羊皮滩防御战,其战斗红利主要来自于政治上和战后,来自于他人的认可和奖赏。
而高家庄之战的战斗红利则更多的直接来自于战斗本身,它不仅极大的增强了整个部队的自我认同,还在战场上获得了巨额的缴获回报。
自李平率部东下以来,其所部每天的人吃马嚼都是一个很惊人的数字,毕竟四五千人在行军状态下的消耗是要大大超过日常原地驻扎的,而李平却又基本得不到什么补给。
沿路官府的支持想都不要想,连左良玉过钟祥时,向前任湖广巡抚宋一鹤请饷都毛也没要到,李平就更不用想了。
更糟糕的是,李平所过之路基本都是被左良玉的二十万大军抢过一遍的,无论官绅还是老百姓都已视左军为猛兽。城池是铁定进不去了,就是乡间见到李平的兵马也是闻风而逃,李平的部队就是拿真金白银去买东西都买不到。
但前几天在镇子中的战斗以及今天的高家庄一战,他们都缴获到了大量的物资,而李平也显然并不打算迂腐的将这些东西再发还给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的苦主们。
这些缴获是如此之丰厚,有效弥补了这一段时间的巨大消耗,也让李平有了更多的想法。
于是急着追赶左良玉的主力也不着急了,侦察连被李平派出去四散而动,到处找果子。
抢别人已经掠夺好的成果至少在道义上不用承受多少压力,而且还练了兵,又还所获甚多,真是一举三得。
于是几天后,李平就又锁定了一条大鱼。
而且,这条大鱼通过抓到的舌头得知还真的是一伙儿绿林土匪在冒充官军进行抢掠。
这就更加好办了,起码在组织作战上没了那么多掣肘,选择也更多了,还不用担心有漏网之鱼。
于是还是一个清晨,经过上次作战总结的李平部打得更顺,而且敌人还比水货官军们也更加羸弱,自然也没了那么多惊险和意外。
这一战,不仅在战场上获得了大量缴获,掏土匪们的老窝还又发了一笔。因为他们是真正的土匪,而土匪是有老窝的。
更令人没想到的是,侦察连居然很快就又锁定了更大的一伙儿乱军,他们还是土匪。
他们发现土匪的速度和频率有点快的不正常了。
但李平现在并没有心思去细想,因为这伙土匪让他有点头疼。
他们不仅人数有点多,预估至少有1000多人,而且还是已经抢完了并开始在回巢路上的土匪,半路伏击都已经来不及了。
而打土匪们经营多年的老窝,想要让大部队实现隐蔽接敌的成功率是非常低的,毕竟坐地户的土匪们能盘横日久也不是吃素的。
因而,掏这种老窝几乎和打小型城寨是差不多了,绝对是一块硬骨头。这与他们刚掏的只余少量人马留守的土匪窝完全没有可比性。
而侦察连跟着这伙土匪找到这伙土匪的老窝后,从初步直观印象上也进一点佐证了李平的担忧。
但这块肉不啃,又实在有点舍不得。
土匪多,家底儿也必然厚,缴获也将会更加可观。
为了慎重起见,李平特别要求组织了几天的充分侦察。
经过并不激烈的讨论,大多数连长以上的军官们都赞同打,这几次交战的胜利和几个月的痛苦训练让很多军官们都产生了一些迷一般的自信。
士气可用,将士敢战,这仗就可以打了。
土匪们毕竟土匪,战斗力想来也强不到哪去,否则早成了名扬四周的巨寇了,风险也因此并不会非常大。
大不了多损失点人,但打个硬仗却也更能锤炼部队。
报着这样的心思,李平果断的选择了再次冒险。
还是佛晓,他们沿着两个方向对土匪窝发起了突袭。
之所以没有四面围攻。
一是有一个方向是悬崖和陡峭的群山,而另一个方向的地形则非常不利于进攻。
所以,攻二留一就成了一种选择,也便于减弱敌人的斗志,当然那个不利于进攻的缺口方向必然设好了埋伏。
同时,此次进攻也没有特别强调隐蔽式攻入,只做了隐蔽靠近的要求,因为变数实在太多。
侦察连甚至都没有进行潜入侦察,就怕打草惊蛇。
真要是让对方有了充分的准备,这仗也就不用打了,李平还没有自大到用1比1的兵力去打有准备的硬寨。
虽然有着众多的不利条件,但这次战斗却比李平想像的更加顺利。
土匪们完全就是不堪一击。
尽管不出意料,土匪们的看家狗很有效的履行了它们应尽的职责,两个方向的攻击部队都在还没有接近寨墙时就被发现。
但突袭的效果还是达到了,因为土匪们已经来不及进行组织。
在李平所处的正门,也是土匪们的外寨门,几个被狗惊醒的守卫在朦朦的晨光中猛然看到黑压压的一大片人手持兵器扛着梯子冲上来时,那种震惊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他们全都呆若木鸡,直到一个匪兵被弓箭射中并嗷嗷大叫才反应过来,但此时一群脸上涂着油彩的恶魔已经顺着梯子开始往上爬了。
没有抵抗,匪兵们大多跳墙而跑。
土匪们在这外寨门处竟然只放了不足20人,看来是真的一点没有警觉,而且也太过于盲目乐观了。
外寨门几乎是被顷刻间拿下。
而相隔甚远的第二道寨门,在李平率军攻过来时,还是没能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掩护攻墙部队的鸟铳和弓箭刚一开始射击,那不多的好不容易被驱赶着站在墙头的匪兵们就一哄而散,其训练水平之低下、战斗意志之薄弱可见一般。
直到李平的部队打开寨门时,第一股被组织起来的百十名大约是精锐的土匪们才“姗姗来迟”。
严格的说,这增援的速度并不能算慢,并且还属于相当快的,这股土匪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但他们还是来的太晚了。
已蜂拥着冲进来的攻击者们毫不客气的用鸟铳和快速架起的虎蹲炮进行了一次近距离射击。在一片火光中,这股土匪和他们冲在前排的头目及悍勇之士就被扫倒了一大片,损失接近三分之一。
然后,这百十名悍匪的勇气也立即丧失,在成片的刀矛面前迅速崩溃了。
之后,土匪们再也没有组织起像样和成规模的抵抗,想像中的攻坚战彻底变成了大追杀。
相当多的土匪们也都选择了向被故意留下的缺口处外逃,然后一头撞进了伏击区。
果然,慌乱中的人们大多是不具备思考能力的。
当伏击区的鸟铳和弗朗机炮开火后,土匪们彻彻底底的丧失了抵抗的意志和继续逃跑的勇气,大多直接选择了投降。
一场并没有计划全歼的作战居然打成了全歼战。
还是清晨,所有的战斗就都已结束。
趾高气扬的士兵们将一队队俘虏们驱赶到一处小山坳里集中看管,一些士兵则在军官们的组织下兴高采烈收集着各种缴获,还有一些士兵们则在反复的逐角落搜索并清点着尸体。
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很多都彼此间高谈论阔着,这是属于胜利者的时刻。
张清和原野也难得的凑到了一起,两人找了个高处坐在那里一边四下看着一边嚼起了随身带的干粮。
“这仗打的不赖!这帮子兵也约束的好。”原野少见的先开了口。
“嗯。兵练得好,打仗也很讲章法。”张清只是顺着接了一句。
“凡事都讲规矩,讲的也是正理,是真正的爷们儿干的事。”原野又感慨了一句。
张清有些意外的转头去看他的兄弟,那是一幅极认真的表情。
“怎么,心动了?”
“嗯,想跟他们干。这些年,我们不就是想投靠一支这样的队伍么。要不,我和瘦猴儿又怎么会认你。”原野继续认真的说。
“哥,你们怎么躲这里来了?”一个欢快的声音突然从远处插了过来。
两人顺着声音抬起头,只见斜挎着一个背包的张英正快步朝着这边走来。
“你怎么这么清闲?”张清慈爱的问。
张英调皮的挤进两个男人中间而坐,一点不客气的抢了原野的水囊就喝了一口水,然后捂着自己有些冰凉的鼻头说:
“咱们只阵亡了一个人,伤的也才二十来个,还没有伤的特别重的。而跟着队伍进来的护士却有50多个,这还没算各连自己的卫生兵和各班的兼职,自然也就没我什么事了。至于那些受伤的俘虏们还没甄别,也暂时用不上我们。”
战果非常的不可思议,但却又真实发生了。
在班一级训练兼职卫生兵是当年的三纵在47年根据作战经验最先开启的,并最得了极佳的效果,而后推广了全军。
当时,兼职卫生兵的出现不仅大大提高了救治的成功率,而且还大大降低了士兵平时的得病率,对基层部队卫生意识和能力的提高都有巨大意义。
李平对这种成熟的先进经验自然不会放过。
当然,三纵当年的有一点经验他还不能完全学来。
三纵在最初确定卫生兼职战士选拔条件时是下了很大功夫的。不仅要求工作积极、战斗勇敢和关心战友,而且还要求必须负过一次伤。
三纵领导的解释是,只有负过伤的人才懂得伤员的痛苦,才略有包扎伤口的知识和经验。
不过,这个不算问题的问题李平估计也快不用再多想了。
至于救助包括敌人在内的伤员虽也是李平部队开始执行的一项规定,但这种求助并不是没原则的,穷凶极恶之人是不在之列。
“你喜欢这里?”张清若有所思的突然转了话头。
“哪里?”张英疑惑的一时没明白。
“李将军的队伍,你的卫生队。”张清补充道,原野也把头转向了张英。
张英奇怪的看了看他哥,又看了看原野,然后有些不明所以的道:“你们不喜欢么?他们救了我和嫂嫂,也救了原二哥。这里的人大多很好,将军也很正直,在这里我还学到了那么多新知识,见到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新鲜事,我当然喜欢这里了。你们今天俩怎么了?怪怪的。”
“没什么,你觉得这里好就行。”
张清笑着摸了摸张英的头,然后他对原野微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