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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史明的野望

    冷兵器时期战争的最大的特点就是面对面的血腥。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无数素不相识的人们用能利用的一切工具破坏着对方的躯体,各种人类的器官、零件四处横飞。

    生命在这时变得既珍贵又低贱。

    有时你甚至都不知道杀死的是敌人还是战友,也不知道给自己致命一击的是敌或是友,瞬间的犹豫往往就是生死两边。

    很多没有经历过这种血腥的人常常会被吓得惊惶失措、呆若木鸡,有些心理承受能力差的甚至会当场疯掉,因为已经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恐惧的了。

    所有的人类文明在此时都已经让位于令人作呕的血腥。

    白马渡现在就是一座这样的屠宰场,屠宰人类的屠宰场。

    一将功成万骨枯,每个名将在本质上都是屠夫。

    冲入江水中的史明就好像虎入山林,在他所过的每一处都掀起血雨腥风,到处都是敌人的哀嚎。

    得益于白马渡岸边的特殊地形,这里离岸边有近二百米的极浅水区,原来的渡口应该是由一条沙石路突入江水深水区中的一块不大不小的沙洲。

    岸边和深水区的这大片间隔给了史明充分的回旋空间。

    娴熟的现代格斗技巧、丰富的斗殴经验和一身防御力极强的铁甲以及充沛的体力令史明很快成为了战场上的猛虎。

    从生疏到熟练,从谨慎到狠辣,从不安到冷漠,史明的杀戮技巧越来越纯熟,也越来越令人生畏。

    紧随史明左右的那数十名亲卫也尽都是好勇斗狠之辈,虽然没有像史明一样穿着亮眼的铁札甲却也基本都有各种种样的甲并拿着质量优良的兵器,还簇拥着聚成一团,更是威力无边。

    精良的盔甲在近战中的作用远比大多数现代人们想像的更加无敌。

    这不是玩游戏,你给他一刀,无论他穿什么么甲总会减血,无外乎有盔甲的血更厚一些而已,但总还是会被砍死。

    古代的铁甲其实是强悍到可以无视大多数普通物理攻击的存在,否则也不会有人去耗费巨大体力穿它们了。

    根据现代人使用复古兵器对明代铁札甲和鱼鳞甲的攻击试验看。

    如果不是特别大力,普通刀剑的刺杀动作根本无法穿透铁甲并有大概率会被坚硬的金属甲片弹开,劈砍就更没用了,甚至普通的弓箭(非强力弓)在5米内都无法射穿铁甲的甲片。

    当然,这也并不是说穿上铁甲就可以高枕无忧的去肆意犯险了。

    不仅造价便宜且刺穿力量强大的长矛是个例外,铁甲对火器的防御效果也非常糟糕。

    这也是外露甲片的全身型铁甲在明晚期退出实战甲主力位置的主因。

    绝大部分的将领开始穿复合甲,也就是外层为布棉、内层为铁甲的布面甲或内衬铁片的棉甲。

    当然,布面甲和棉甲容易维护保养的优势也是其走向历史前台的重要因素。

    铁札甲虽抗普通物理攻击的效果不错,但穿着者的个人战技同样非常必不可少。

    有了盔甲的防护加成,再加上凶悍善斗,史明带着亲卫们很快就把他们周边的敌兵杀得东倒西歪、四处避让,并迅速将附近已杀上岸的敌军又重新逼入江中。

    一度凶险的防线也迅速稳固了下来。

    然后,史明好像杀上了瘾,更是直接带着他的亲卫们继续留在江水中左冲右杀,让农民军难以形成对岸上官军的足够压迫。

    而更开阔的空间也给了个人更大的施展舞台。

    赵进看着已冲入江水之中彻底成为孤军的史明,正想派人把这个杀疯了的家伙叫回来,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来。

    他突然意识到完全死守阵线好像也并不正确,这时候士气可能更重要。

    因为史明,很多敌军已顾不上冲击他们的防线,他们的防线不仅仅完全稳固了下来,最重要的是士兵们的信心也得到了明显的鼓舞和提升。

    赵进对史明当真是有点折服了,这家伙实在太凶悍了。

    初经战阵就有如此的胆量和气魄真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这可不是从前的小打小杀,连一向颇为自信的赵进也还在适应之中,并到现在也还没有完全止住心中的翻腾。

    而史明却已经开始大杀四方、于万人敌阵中横行了。

    但赵进还是没忍住的在心里默默的吐槽了几句:“你能打是能打,但能不能别这么张扬,这是嫌命长么!你自己穿个一身亮的铁甲不算,你们每个人的头盔上已经都系有鲜红的红缨了,怎么很多人还要在后背上都插上一面鲜红的三角旗是干嘛?是真怕别人注意不到你们咋的!这不是干等着让人围攻么!”

    吐槽的时候,赵进也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农民军的进攻密度好像变得稀疏了。

    随着刚才密集攻上来的农民军被大量杀死,后续攻上来的农民军很明显的减少了。

    虽然继续的攻势未停,但战场也明显不再那么拥挤。

    赵进还纳闷史明怎么这么轻松就在江里横行呢?不然挤也把他挤死了。

    看来农民军的行军能力也就是那么回事,后面更多的人估计也还没有赶到。

    不过,越来越多的农民军正开始向史明那里围攻,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真不让人省心!

    对赵进的无声吐槽,史明当然不可能知道,但他如此旗帜鲜艳的玩张扬却是故意的。

    他在冒险、他在赌。

    虽然史明生得高大威猛,看起像个粗线条,但实际上他的心思却缜密得很。

    能从底层在黑白道路之间一点点闯荡出来的人怎么可能简单,而早早的就有了一番成就和经历过打黑的他也当然知道低调的重要。

    但低调的前提是你得有实力,而史明又太清楚权力与财富的美妙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看看赵进,再看看李平,史明对自己目前的境遇很不满。

    他还只是个把总。

    因为史明只是个把总,导致他的实力在经过初期的趁乱扩充之后就一直再难得到本质性的提高,而赵进的实力却可以不断的壮大。

    因为人家是游击,是参将,是一营的官长。

    而且,就这么个小小的把总,史明也很清楚能够如此的独立还是靠的赵进不与他计较。

    把总这样的地位和所能掌握的资源让史明非常的不安全和不适应,他急需改变。

    战争让别人感到头痛和恐惧,对史明却是一场通往权势和财富的捷径。

    在凶险中攀登高峰,史明深谙此道,也对这一天早有准备。

    得知左良玉就在后面的山上后,他更是浑身都燃烧着兴奋。

    一身非常不低调像是大将的亮闪闪铁札甲,头盔上又新又密的红缨,背后还有不小的红色三角旗帜(虽然有点像日本武士,但史明的背旗主要是跟京剧里学来的,不过他用的不是四面旗,而是一面旗),史明只希望自己越鲜艳越醒目越好。

    史明必须要让上面的人尽可能的注意到自己,最好就是左良玉本人。

    而今天简直就是绝佳的机会,要不是出来的急,他一定要在盔甲上做更多的功夫。

    至于打起来后突入敌阵之中,则会更加引人注目,更容易被山上的左良玉注意。

    而且史明也并不单纯的热血冲脑。

    战斗一开始,史明就反复嘱托他最信任的王成武要照看好他们马,照看好他们逃命的本钱。

    有命才有一切,史明决不会犯根本性的糊涂。

    不同于赵进在到达这里之前大多在步行鼓动军心,史明却大多都是在骑马,这也让他拥有了远优于眼前疲惫不堪的敌人的体力。

    并且史明还不仅仅只穿着外面的这身铁札甲,他在里面还穿上了一层薄棉甲,胸前背后又多加了铁片护心,准备十分充分。

    再者,通过前期战斗中的观察,史明也早发现敌军看着虽唬人,但却没有想像的那么经打,反正善战之士没几个。

    这些都让史明敢于去行险杀入敌阵,敢于用这种手段来稳固战线。

    史明的算计没有白费。

    由于看不到临山江水中的情况,站在后山上的左良玉大多数时间都一直在关注着赵进稀薄的步军防线,更早就注意到了太过耀眼的史明。

    那些旗帜在敌军中左突右击,不仅彻底打乱了农民军在白马渡口的进攻,并且还有效提起了整个军心士气。

    一直沉默不语的左良玉在心里念叨了一句:“这个赵进,当初以为便宜了他一个参将之职,现在看来却是不亏。”

    “后背插旗还真是少见,而且还是步军。不过,这帮插旗的步军当真勇猛的很,好像效果还不错,这个赵进有点意思。”在一旁观战的副将王允成玩味的说了一句。

    王允成是在山下的第二道步兵防线开始建立后回到山上的,他觉得山下的问题应该已经不大。

    此时,头盔顶插小旗在明军精锐骑兵、亲卫骑兵和军官中较为普遍。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好看,而是为了方便士兵跟随军官、大部队于混乱中辨识攻击路径以及指挥上的便利。

    领队骑兵们通过头顶高高随风飘扬的小旗可以很好的为大部队指示方向,而且指挥官也可以通过这些旗帜很好的掌握部队的位置。

    当然,一面面可以很容易看到的已方旗帜更可有效的保持住本方部队继续战斗的信心。

    但在后背上插旗现在却不多见,而且有的话一般也都是骑军。

    “当年戚少保(戚继光)的兵就多用背旗。”左良玉突然来了一句。

    王允成听闻一愣,干吧唧了一下嘴后,忙言道:“我还是见识太少,让将军见笑了。”

    王允成在之前与闯军先锋骑兵对战时打的并不好,要不是惠登相的骑兵顶力相拼,白马渡滩头在控制上可能要麻烦很多。

    “去问问领着那群步军冲杀的是哪个勇士?”左良玉转头对身后的一个亲兵吩咐道。

    他并没有再理会王允成,对已从亲兵口中知道的王允成在之前的表现一般般也继续保持着沉默。

    “这漫长的冰冷江水甚伤马匹,贼军先锋精锐骑兵被我等遏制住后就已难有作为,没了骑兵,贼人的步军并不足虑。”王允成还在为自己找着场。

    “切不可大意,李自成这是下足了狠心!贼人不等聚足兵马就如此强攻,把那些精兵健卒当前驱在这里平白消耗,这是志在必得,想置我们于死地啊!”左良玉满脸忧虑的说道。

    能最先赶到战场并不惧疲惫发起进攻的农民军步军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精锐中的精锐。

    “那我们赶紧把后方赶到的步军填上去吧?赵进的阵可有点薄啊!”王允成一下心急起来。

    左良玉斜眼看了一下王允成说道:“先不急,赵进的阵一时应无大碍。后方刚至的步军一个个东倒西歪,很多旗帜营伍还都乱着套,现在填上去只会添乱。让他们多缓一缓,稳住了再说。”

    ……

    在左良玉的忧愁中,白马渡岸边和江水中的厮杀仍在继续。

    靠近岸边的江水和岸上已全是敌我双方的尸体,密密麻麻的差不多有过千具了,站在之中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被绊倒。到处都是片片的血红,尤其是近岸边的江水已经完全变得通红。

    在史明的搅局和农民军后继接续不力等因素下,敌我双方最前沿的部队已经摆脱了拥挤式残杀,并形成了试探性对捅的新格局。

    但农民军并没有后退。

    他们仍在全力围剿着还在他们后边左右冲杀、肆意妄为的史明。

    山上的左良玉见此情景,看了看已经开始渐暗的阳光,又看了看集结仍不足万人的第二道步军防线,长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突然说道:“传令,退兵。”

    注释:

    布面甲和棉甲的区分并不是特别界限分明,布面甲有时也可以算是棉甲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