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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厚脸皮

    “夫人可是在想牛嬷嬷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裴修对二姑娘的一些小动作很了解,她走神想事情的时候眼皮子眨得会快一些,而提到玄月阁阁主,她一定会联想到母亲。

    晏长风被揪住了小心思,多少有些尴尬,这种问题自己想想就算了,说出来未免显得自己吃饱撑的,管人家这种闲事。

    她清了清喉咙,端起茶碗饮了口茶,“那个,我是在想,是不是你给裴钰下的套?”

    裴修掩口笑,“坦白说,我也不知道我爹是谁。”

    “噗——”

    晏长风刚进嘴的茶又喷了出去。

    她这一晚上吃了几辈子的惊,实在是有点撑得慌。

    裴修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没来得及躲,被喷了一身茶水。他低头看看身上的狼狈,忍不住嘴欠,“诶,夫人,我衣裳染了茶渍,你是不是得再赔我一身?”

    “你真是……”晏长风叹气,被这么一打岔,方才有些沉闷的气氛顿时被打破,再也严肃不起来了。她拿袖子擦擦嘴,没好气,“陪陪陪,陪你就是,亏你还是玄月阁的人,这斤斤计较的小气劲儿。”

    裴修摇头,不赞同她的话,“我们玄月阁里都是普通百姓,谁也不富裕,我这套衣裳可是天衣坊的,贵着呢,怎么能不计较?”

    晏长风无语。

    “我娘出身青楼,嫁给裴延庆之前,应该有别的相好,老阁主就是其中之一。”裴修并不避讳说起亲娘的不堪,“她当初求老阁主救我,就说我是他的儿子,后来我活了,她没了,我也没机会求证真假。”

    单从外貌看,裴二与宋国公确实不像,想必是随了母亲。

    晏长风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底层的女子人生多艰,所求所需只能依赖男人。

    “裴钰暗中查我,我故意将我娘有相好的消息透露给他,当然,我也是想从牛嬷嬷那里多听一些我不知道的事。”裴修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将自己的算计与不堪都说给她听,“我与你合作成亲,亦有利用你身份的打算,将来或许依旧会利用,这次秦王与莫日根私谋,我刻意没有告诉外祖母,于我有利,却让外祖母失去了一个整治对手的好机会……唔,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

    晏长风没想到他这么坦白,大家合作,他隐瞒身份,确实有些不地道,也难免叫人怀疑他另有所图,但他坦白了,她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现在想想,她介意他隐瞒身份,好像并不是因为他的利用,毕竟合作本来就是互相利用。她在意的,或许是裴二对她的好,是不是也是利用的一部分。

    罢了,她揉了揉发胀的头,是真好假好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都是完事散伙的关系,区别不大。

    “我方便问一下你中了什么毒么?”

    晏长风想让柳四姑娘给裴二配药,还了上次的救命之恩。

    方才还知无不言的裴二公子眼神闪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回答,他手指抠了抠鬓角,“具体我也不知道,老阁主只说是一种罕见奇毒,没细说。”

    晏长风眼角微眯,是不知道还是不肯说?

    她本来想说让柳清仪把把脉,忽然又改了主意,人家不想说必定有因由,还是不要勉强了。

    “那行吧,上次你把救命药给了我,我一直过意不去,你如果有需要,可以让小柳帮忙,她虽然未必比得上老阁主,关键时候或许能救急。”

    “唔……夫人如果过意不去,不如多给我做几套新冬衣吧?”裴修厚着脸皮说,“近来迎接使团,我每天就这么一套,有些失礼。”

    晏长风嘴角抽搐,这算是携恩敲诈吗?

    郡主被杀一事还没完,虽然圣上心里知道不是蜀王所为,可并没有证据,蒙古使节死咬着蜀王不放,天天跑去御前吵,苍蝇似的,烦得圣上恨不能拿脑袋撞墙。

    大长公主这日进宫,劝圣上,“皇帝不如称了他们的意,他们这样闹,不就是图钱么。”

    圣上那被蒙古苍蝇闹得浆糊似的脑袋顿觉醍醐灌顶,是啊,他只想着郡主被杀,蒙古那边闹是人之常情,可没往深了想。

    或许,他们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钱呢?

    “姑母可是说,那郡主被杀是个计谋?”

    “不然,哪会这样巧?”大长公主提点道,“小十一那孩子虽然无状,但心不坏,他不想娶蒙古郡主,却犯不上杀她,既然不是他,那杀郡主的人又图什么?”

    她点到即止,让皇帝自己想。

    是啊,图什么?圣上开始以为是小十一近来受宠,惹了一些人眼红,所以栽赃他,可现在想想,杀一个郡主只为栽赃一个小亲王,未免大材小用了。

    大长公主:“皇帝别忘了那五百匹战马。”

    对,那五百匹马被堂而皇之地贪污了去,未必没有蒙古使节团的参与,说不定是互相牟利,各取所需。

    好一盘棋啊,真是好一盘棋!

    “胆大妄为的东西!”圣上怒拍桌案,桌角的茶碗被震得跳脚,落在地上摔了个脆响,“去把冯章叫来,他负责迎接使团,这里头少不了他掺和!”

    大长公主端起自己的茶碗,镇定自若地揭开盖子,轻轻吹了吹,吹起了一波涟漪。

    皇帝一心想建立自己的势力,可也得看有没有这个手腕,兵部尚书何等重要的位子,稍不留神就成了别人手里的枪。

    “皇帝,虽然知道可能是计谋,但这财恐怕还是得破。”大长公主缓慢开口,“这些北地蛮人虽不开化,战斗力却不容小觑,一旦激怒他们开战,对咱们没有半分好处,不如拿些钱打发了。”

    圣上心高气傲,受不得这等被勒索的气,可大长公主说的对,接连两年闹灾,国库不富裕,不是开战的好时机。

    “姑母提点得是,侄儿明白了。”

    圣上越窝火,秦王越倒霉,大长公主今日过来,就是为了添这一把柴。

    接下来,圣上先是以接待使团过于操劳为由,放了兵部尚书的长假,让蜀王全权负责,又撤了李有诚马市管事一职,另派人接管,暂时不再交由民间商贾代理。

    另外,圣上明里暗里的又给秦王穿了些小鞋,秦王在朝中的一些势力或降职或下放到地方,短短几日竟损失了三成。

    “好个白夜司。”

    秦王跪坐蒲团上,手里飞快地掐着佛珠串,“本王一心拉拢,他们从来不理会,原来是上了太子的船。”

    候在一旁的杨义道:“王爷,圣上这是在警告您吧,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明日我便称病,去北郊的别院住一阵子。”秦王闭着眼说,“南边的矿山不能停,收敛一些,不要闹出事来。”

    “是。”杨义忽然耳朵一动,“王爷,好像有人来了。”

    他话音刚落,外头仆从就喊了一嗓:“王爷,宋国公世子夫人来了,刚刚见了王妃。”

    秦王睁开眼,“她来做什么?”

    “说是有要事。”

    秦王从蒲团上起身,“带她去密室。”

    秦惠容深得秦王妃喜欢,偶尔会来请安,请安是幌子,面见秦王是真。不过她今日过来是裴钰的意思,裴钰不能随意来秦王府,便叫她以给王妃请安为由跑这一趟。

    她在秦王府的密室中恭候,大气也不敢出。近来秦王对她态度冷淡,她得提着万分的谨慎与小心。

    片刻后,秦王推门进来,瞥了她一眼,“有什么事?”

    秦惠容恭敬道:“惠容近来探听到一些消息,裴家二公子裴修,是白夜司的眼线。”

    秦王淡漠的神情一凛,毒蛇似的眼神射向秦惠容,“怎么,你们夫妇俩泼脏水泼上瘾了是吗!上次丢的脸捡回来吗?”

    秦惠容扑通跪下,斩钉截铁道:“此事千真万确,晏长风出事当日,裴修曾乔装进白夜司,他不是被抓走的,又如何能进去?他在寿康坊还有一处防备森严的小院,无人能靠近,若是一处普通院落,何需防备至此?另外,他与非烟阁的掌柜曾经秘密接触,那非烟阁里有白氏的相好,这个相好曾经为裴修解了致命剧毒,一般人断然没有这样的本事!”

    秦王的视线一直没离开秦惠容的眼睛,有了上次的无效污蔑,他现在很难再相信她,“你这次最好能自圆其说,否则,你以后就没有必要再来了。”

    秦惠容瞳孔一缩,手指紧紧攥住衣角,“是!”

    送走了秦惠容,秦王对悄然来到身边的杨义说:“按照她说的去查。”

    杨义:“王爷,白夜司我无法进入。”

    秦王沉吟片刻,“杨义,你觉得裴修可能是白夜司的线人吗?”

    杨义不假思索,“我不认为是,我查过他,他没有机会接触白夜司,如今又是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婿,若说他是大长公主的眼线,兴许还有可能,另外,他知道您私下见了莫日根,他通过了您的考验。”

    秦王的表情并没有变得更好,“任何人都觉得不可能的事,秦惠容跟裴钰为什么会选择这个点来污蔑?”

    杨义锁眉思索,“您是说,他们挑了一个很难自证的点,越有可能是真的?”

    这日裴二休沐,一早,晏长风等裴二下床后,挑开中间的隔帘对他说:“待会儿给老太太请安过后,陪我去北定院交家里的钥匙吧。”

    裴修站在床边整理大带,闻言回头看她。自从那日坦白后,二姑娘就有意跟他保持距离,虽然以前的距离也没多近,但没有这样刻意。

    “为什么一定要我陪你去?”他认为这样的小事二姑娘能搞定。

    “因为你脸皮比较厚,嘴皮子比我能扯。”晏长风放下隔帘,一边穿外衣说,“夫人一定会百般推让,我呢也没有十分有说服力的理由,除非我直接扔下钥匙不管了,但老夫人在,我不想闹得难看。”

    裴修一时没听出来这是损还是夸,不过二姑娘难得有求于他,骂他也得答应。

    “唔,礼尚往来,夫人也帮我一回如何?”

    “行,我能帮你什么?”晏长风不想与裴二有太深的交情,欠太多人情将来都是断不开的债,欠一还一最好。

    裴修:“陪我逛街。”

    晏长风:“……”

    就没见过这么喜欢陪人逛街的男人。

    “逛街除外,再想个别的。”

    “不是单纯为了逛街。”裴修说,“秦王最近在查我,我需要你帮我演戏。”

    “秦王怀疑你了?”晏长风收起玩笑的神情,“不应该啊,他带你去见莫日根,八成有试探你的意思,你没有告发他,应该是通过了考验才对?”

    裴修:“前日秦惠容去秦王府了。”

    晏长风不解:“她去不是很正常吗,秦王妃一直很喜欢她。”

    “有件事没告诉你,我那日去白夜司,被人盯上了。”裴修说,“一直到寿康街我才察觉。”

    “你怀疑盯着你的人是裴钰的人?”晏长风察觉到最近裴钰心气儿非常不顺,总用一种想要咬死她的眼神看她,想必很想快些揪出二房的把柄。

    “不用怀疑,就是。”裴修顺手拧了帕子递给她,“秦王最近损失不小,心气儿不顺的时候,最容易被人拱火了,裴钰肯定会想方设法把屎盆子扣我头上。”

    “你被他抓到把柄了?只是去白夜司,这能证明什么?”晏长风怎么看秦王也不像是个耳根子软的冤大头,不可能这么轻易相信。

    “他怎么证明我猜不到,但是他找到的那些地方都与玄月阁有关,秦王不是一般人,裴钰查不到,他就不好说了。你还记得上元夜我交给你那个人吗?他是秦王培养的死士,他手下有相当一部分这样的人,包括杀太孙的那个乳母,以及秦惠容。”

    晏长风心情复杂地看着裴二,即便已经知道裴二的底,但在听到一些真相的时候依旧心惊。上元夜……或许还有更早,她好像早就跳进了裴二撒下的网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