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一捋长须撇了撇嘴,对温煮雨这个名字有些不喜。
对于宁国而今朝中的巨变他早已知道。
作为吴国大儒,太子太傅,他这次陪太子出使宁国主要有两个目的——
第一,他很想见见宁国的那位摄政王李辰安。
李辰安的诗词文章已有一些传入了吴国,在他看来,李辰安所做的那些诗词甚是了得,每一首居然都不在那本《宁诗词集渊百篇》中的任何一首之下!
他确实当得起诗仙这个名头!
只是,在吴国的谍子将李辰安的生平事迹报给他了之后,他实在难以相信天下会有人出现如此之大的变化!
武,可一朝顿悟一飞冲天。
但文却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
文需要的是厚积而薄发。
他李辰安在广陵城当了十七年的傻子,这是厚积么?
云书贤实在难以相信。
他和李春甫曾经见过,也曾经秉烛夜谈。
对于春甫先生的学识,他自然无可挑剔,但学识这个东西却不能如武人的内力那样强行灌输给另一个人!
姑且不论李辰安的真实身份是啥,就算是春甫先生手把手一直教他……装了十七年的傻,忽然之间一飞冲天成了诗仙……春甫先生又不是神仙!
所以,云书贤对李辰安极为好奇。
第二,他认为这场谈判根本就没有任何难度。
陪着太子殿下前来,这将是太子殿下登基之前的又一笔丰厚的政绩。
他已经很老了,也已经位极人臣。
这场简单的谈判大致是不需要他出面的。
宁国积弱已久。
摄政王李辰安又是个纯粹的文人。
文人这个东西,做诗词文章才是本份,治国嘛……他弄的那什么宪法,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所以宁国真正的治国者,当是温煮雨这个吃货!
这个坑货!
想到了温煮雨,云书贤嘴角一抽抽,似乎想到了一些令他不太愉快的过往。
他承认温煮雨有治国之才。
不然当年温煮雨离开吴国东旭城的时候,皇上不会三次亲自去见他。
但他并不想见到温煮雨。
他就是来会会曾经的友人。
比如花满庭花老大儒。
也比如那位充满了传奇色彩的江湖奇女子樊桃花。
可惜的是在来的途中才得知樊桃花在宁国的京都之变中死去。
还有那位作曲大家商涤,他也死了。
那就只能和花满庭煮茶论道了。
二人下了马车,站在了玉京城南门的城墙下。
阳光正好。
城墙依旧巍峨。
进出城门的商旅也很多。
似乎那场京都之变并没有给这座城和这些人造成太多的影响。
只是……使团之行程早已递交给了宁国的礼部,按照道理,宁国当派出重臣前来迎接。
可人呢?
“温煮雨而今是宁国的内阁首辅大臣,宁国没有皇帝,太子殿下亲来,按照礼制,他温煮雨当亲率群臣前来迎接……”
云书贤眉间微蹙,一捋白须,视线落在了城门处。
城门处只有几个站得笔直的守城士兵。
哪里有前来迎接他们的官员的影子。
太子吴谦也不知道呀。
前方他的礼部官员此刻也正站在门洞口焦急的等待,确实没有宁国的官员出来迎接。
“……今儿个正月十七,定好的我等未时到,为师亲手拟定,怎可能错得了?”
吴谦这就有些难受了。
他本以为自己以太子之尊前来,温煮雨必然会带着群臣倒履相迎。
若是他们的态度足够好,看在温煮雨的脸面上,这次谈判吴国甚至可以后退一步,仅仅将无涯关一线弄到手里就行了。
无涯关太重要。
那地方曾经是墉国的领土。
吴国与宁国之间,原本还有个小小的墉国作为缓冲。
可宁国竟然趁着吴国国内发生了一些矛盾的时候将墉国给吞并了!
这是吴国不能容忍之事!
无涯关在宁国的手里,无涯关居高临下!
出无涯关就是吴国的八百里平川下原荡!
若是宁国举兵,直接就会威胁到吴国五大产粮地之一的下原州。
下原州有民万户,有良田数万顷!
整个下原州易攻难守,以至于吴国不得不在下原荡修建了七座城寨,屯兵十万之巨,以防宁国入侵。
幸亏这二十年来宁国国运衰退。
那位先皇竟然耗费巨资去修建了长乐宫,还不事朝政住在了长乐宫里修道!
这二十年多亏了那位宁国的丞相姬泰!
因为他,宁国变得越来越穷,也越来越弱。
驻扎在无涯关的赤焰军,终究没有踏出无涯关一步。
但这并不是一个长久之事,只有将无涯关纳入吴国的领土,吴国屯兵于无涯关之上,才能真正的杜绝这一巨大的隐患。
所以他来了。
带着朝中诸多大臣。
他来的原本正是时候——
宁国皇上驾崩,那个诗仙成了摄政王,他也不事朝政……或者他根本就不懂朝政。
他竟然离开了京都要跑去蜀州找他的未婚妻钟离若水!
又一个荒唐的王爷!
这是吴国之大幸!
姬泰的余孽遍布宁国各道,他虽然死了,但他的那些党羽却依旧会在宁国兴风作浪。
哪怕温煮雨成了内阁首辅,没几年功夫,他根本就无法完成对姬泰余孽的大清洗。
宁国依旧在风雨中飘摇。
他们根本不敢开启任何战端,因为他们会怕内部的乱!
在太子吴谦想来,温煮雨是巴不得用无涯关来换取宁国南部边境的和平。
那么此行当轻松愉快才对。
那么当他的车驾抵达玉京城的时候,当得到最高的礼遇才对!
但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时,城门处终于有了动静——
他和云书贤皆望了过去,距离有些远,却依旧可见城门处来的只有区区三个官员!
他带来的礼部尚书俞定之此刻似乎正在和他们交流。
没多久,俞定之匆匆走了过来。
他的脸原本很白,此刻漆黑!
他躬身一礼,“殿下,来迎接殿下的是宁国鸿胪寺少卿李文渊!”
吴谦眉间一蹙:“就一个鸿胪寺少卿?”
“另外两个是鸿胪寺小小的主薄!”
“……温煮雨呢?”
“回殿下,那李文渊说温煮雨没空!”
“……”
俞定之咽了一口唾沫,又说了一句:“李文渊还说……”
“说什么?”
“他说,宁国的官员现在都很忙,没空接待咱们,如果殿下没啥事……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