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的街头,行人来来往往,暑气蒸腾。
街道中央,陈宁和赵明月相对而立,眼神相互交锋,然后又各自散去。
“宁哥这胸膛里是……”
马长思不明所以,见陈宁许久没说话,还以为是他不好回答,正打算帮助陈宁解释清楚。
却不想,陈宁眼神闪烁两下,随后赶忙把眉头拧紧,装作惆怅之相,长叹一声,“此事,说来话长……”
“哦?”
赵明月眸中闪烁着异彩,兴致勃勃道:“有什么稀奇之处,讲出来听听?”
“既然赵大人要听,那我就讲了。”
陈宁微微低下头,不让赵明月看到自己的眼眸,“其实,这是我的一个秘密,但赵大人既然想要知道,那我不就讲了吧!
事情的起因,是在我五岁那年,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我独自一个跑进山林里玩耍……”
陈宁本着扯淡不需要交罚银的本质,就地编了一个谎话,把马长思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那故事也挺简单,大概意思就是,他五岁那年跑到山里,迷路了,遇到一个白衣飘飘的老头。
老头看到他以后说与他有缘分,要给他一份大机缘,于是就将一团金色光芒放进了他的胸膛中。
至于是什么,陈宁也说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是一种可以改变他命运的奇异之物,只等着某天机缘到了,胸膛中的神秘之物就会呈现出其威能。
“对了,我之所以那么能吃,也是从五岁那年后开始的。”
陈宁补充道。
真真假假的故事,加上他那逼真的演技,就连马长思都没听出什么破绽,如果不是他提前知道真相,也会信以为真。
马长思虽然不知道陈宁为什么不想说,但还是配合地用力拍了下大腿,高呼道:“原来如此!”
接着,他也颇为逼真说道:“我说宁哥你怎么如此能吃,原来还有这种奇缘?
宁哥,你这不就是传闻中的仙人赐福,将来若是哪天触发这份大机缘,不得一飞冲天。”
“多年以来,我一直这样认为,只可惜时机未到。”
陈宁微微叹息,“但是老马你放心,只要等到我触发机缘,我定然不会忘记你这个好兄弟,会带你一份的。”
“我马长思先谢过宁哥提携!”
马长思拱了拱手,好像也是真入了戏,演技与陈宁不相上下。
“原来是这样……”
赵明月瞪大双眼,上下打量着陈宁,“这样说来,陈宁你很有可能拥有神奇的体质,若是能走上修行之路,说不定真的能平步青云。”
她略微颔首,作思索状,“所谓潜龙在渊,不起波澜,一朝腾云,天下惊叹!
这世间有很多机缘,都是拿到手,便能让人攀登顶峰,傲视群雄的存在,听闻你说的那白衣老者所赐机缘,好像跟传闻中千年不遇的天大机缘相仿……”
这姑娘还真是好骗,随意说两句,就真的信了。
他不想说,自然有他的理由。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肉太岁不是美玉,但比美玉还危险,自然不能轻易告知陌生人。
赵明月不算是陌生人,但也相差不多。
陈宁心中暗舒一口气,眉梢微微上扬,欣喜问道:“真的?敢问赵大人,这机缘到底是什么?”
“呀?”
马长思略带浮夸,直接惊讶道:“宁哥这机缘如此厉害,赵大人您就别吊我们胃口了,请告知这机缘到底是什么?”
赵明明一本正经,秀眉微皱,沉声道:“这机缘叫做……胡说八道,也称之为漫天胡云!”
说着,她抬起头,似笑非笑看向陈宁二人,“此机缘专门教人讲一些真真假假的故事,用于哄骗姑娘呢!”
陈宁和马长思脸上的神情瞬间僵直,如此同步,又化作说不出来的尴尬感。
讥讽!
真是天大的讥讽!
两人绘声绘色的表演,原来早就被人家看破了。
赵明月看到两人的神情,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你胸膛中的肉太岁,项悲歌早就告诉我了。”
等笑够了,赵明月揉揉笑疼的脸颊,“你倒是不用瞒我,项悲歌已经将你的一切都讲给我听,让我代为照顾你。
不然,你以为我真的对你一个小捕快有那么多心思?
这清溪县虽然不大,但捕快大把的是,本姑娘想要找两个下属,那叫王虎的家伙得给我几分薄面,就算我让他来给我打下手,他也是求之不得吧?”
陈宁只觉得更尴尬,轻咳一声,“那还要谢过赵姑娘了。”
“不过说真的,你故事讲得不错,绘声绘色的,你们两个演技也可以,不去当戏子,可真是可惜了。”
赵明月挑着眉头,调戏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宁倒是坦荡,淡淡笑道:“我娘当年是名满清溪县的花旦,可能我也继承了我娘的天赋,会唱戏。”
提及陈宁的娘亲,赵明月笑容一滞,像是想起什么。
戏子在这里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往往伴随着许多桃色传闻,若是一不小心说错话,就会让人以为是瞧不起人。
她沉默片刻,才郑重低下头,“对不住,我没想说你娘亲的。我话里没有贬低的意思……”
“赵大人这是做什么,我也没往那方面想。”
陈宁笑得很灿烂,“我向来以娘是名角儿为骄傲。”
名满清溪县的角儿,当年大半清溪县的男子为娘亲疯狂,这确实是陈宁的骄傲。
也是陈家旺的骄傲。
“不过,你确实挺有演戏的天赋。”
赵明月尴尬笑着岔开话题,“我们法家有种小术法,名为望气,可以通过观察人的气息波动,看出来他有没有说谎。
方才你们二人演戏之时,马捕快气息剧烈波动,一看便知道是假的,但你的气息稳如潭水,没起丝毫波澜,若不是我知道真相,还真要被你瞒过去了。”
“是吗?”
陈宁也笑得有些尴尬。
赵明月忽然意识到,这个话题似乎也不太好。
她又话锋一转,“不过那肉太岁对你的提升倒是很大,你如今的实力,其实已经到了八十五锻左右,若是动用肉太岁的话,与二境武夫也有的一拼。”
“八十五锻了?”
陈宁颇为惊异,暗自攥拳,感受着手臂中的力量。
他这段时间,确实感觉自己无论是力量,还是反应能力都提升不少,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从肉太岁入体之日来说,满打满算也不过五日时间,竟然硬生生拔高近四十锻的实力?
这提升速度堪称恐怖!
别说在清溪县,就算望眼整座大秦天朝,都得算得上是一流天才之辈。
“我哩个娘来!”
马长思更是惊讶的张大嘴巴,“宁哥你这是磕了金枪不倒丸?比我爹给我花万斤买来的药浴还要强啊!武夫境界怎么能涨这么快?”
“别口无遮拦!”
陈宁崩的一声,用力弹了马长思一个脑瓜崩,“当着赵大人面,怎么能说这种浑话?”
“口误,纯属口误!”
马长思嘿嘿一笑,揉着额头转过头去。
“金枪不倒丸?是什么锻体秘药吗?”
赵明月低喃一句,看两人的神情古怪,好像是不太想说,她也就没问。
毕竟,贸然询问他人门派的秘药,是极为不礼貌的行为。
她只是暗自打定心思,如果有机会,要弄明白这金枪不倒丸是何方秘药,竟然能有如此快的速度,提升锻体境界。
“赵大人,咱们就别在这里站着了,先去马家问问情况?”
陈宁转头询问。
“也好。”
赵明月点点头,“你体内这肉太岁,能少用则少用,虽然你当下这种状态极为少见,我也没听闻过,但肉太岁始终是邪物,少用总没错。”
“谢过赵大人提醒。”
陈宁拱拱手,嘴角露出笑容。
他看着赵明月潇洒前行的背影,对于这姑娘的认知稍稍改观。
好奇心重了些,也总是有些争强好胜的心思,但人总归是不坏的。
“宁哥,发什么呆呢?走啊!”
马长思拍拍陈宁的肩膀,催促他跟上赵明月。
夏日午后的暖阳中,一个背五尺大刀的少女,带领着两位身着皂袍的少年,穿过人山人海,消失在街道尽头。
……
三人走远以后,旁边的凉茶铺子中,走出一位身着青色道袍,挽着道髻的老道士。
老道士看起来平平无奇,并无什么出彩的地方,引不起任何路人的注意。
“小歌千挑万选,怎么就选了这样一个憨傻的小子?”
青袍老道望着三人离去的方向,喃喃低语,“不过,他那义子倒是有些意思,若是能收入门下,是个不错的好苗子。
望七还没关门弟子,给他引一桩机缘不是不可。”
他说着,伸出手指开始掐算。
起先青袍老道的神情平常,但是随着他手指越掐越快,脸上的神情逐渐凝重,半响之后,额头竟然渗出细密汗珠。
最终,他手指间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压在食指上的大拇指猛然弹开!
老道士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纵然是他足以搬山抗岳的大自在身躯,也控制不住。
“这小子怎么会被人屏蔽了天机?”
老道士眉头紧蹙,转头看向城外荒山方向,“是祂的原因,影响了推算?不能,他还没苏醒……那是为何?”
思索良久无果,青袍老道的手停止了颤抖,收回目光。
“凉茶不错。”
老道士随后放下一小块碎金,向凉茶铺子的老板说道,走出了凉茶铺子。
“道长,您给多了!”
当老板看到那小块碎金子,愕然之余,赶忙起身去追。
可等他出去,哪还有青袍老道士的身影。
“那位道长什么样子来着?”
青年老板捏着那块碎金子,茫然看着人群,忽然就想不起来那老道士的容颜。
“那位道长分明跟我聊了好半天,怎么就记不起来了?”
青年老板拍拍额头,实在记不起来,摇摇头也不再多想,又钻回铺子开始忙活。
……
……
励耘斋门口,竹影轻轻摇曳。
空荡荡的街道前,光影波动,一道身影忽然就浮现,掩住了竹影。
青袍老道抬头看着励耘斋的牌匾,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苏子由这小家伙倒是越来越像模像样,字写得七分像那老家伙了。”
书斋中朗朗读声停顿片刻,随后再度响起。
苏子由快步来到书斋门口,向着来人行礼,“苏子由见过清心前辈,请前辈进寒舍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