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余晖透过帷帘的缝隙,洒入马车的车厢之内,将内里照成了一片金色。
坐在车厢中的周钧,刚刚参加完文太守为其准备的接风宴,正在去往廨所的路上。
画月坐在他的对面,看向帷帘外的街景。
只见土垣雄城,大漠孤日,家家户户烟气蒸腾,又有阵阵驼铃声传入耳中。
画月倚在窗边,轻轻说道:“这里的景致,与大食的首都有几分相似。”
周钧看向她问道:“怎么?想家了?”
画月收回了视线:“不过是触景生情。”
周钧想了想,换了一个话题:“今日的酒宴,你也参加了,可觉得有何古怪之处?”
画月仔细回忆后说道:“参加宴会的不少宾客,谈起重建敦煌商路,似乎并不热情。”
周钧轻轻点头。
画月:“我不明白,倘若商路重建,敦煌城必定会繁荣昌盛,城中的这些高门显贵们,也能从中获利,他们为何却不乐意呢?”
周钧:“一来,敦煌商路已经荒废百年,城中的人们自然清楚重开商路的困难,所以热情不高。”
画月:“嗯,这倒也是。”
周钧:“二来,敦煌商路倘若重开,势必会影响到丝绸之路的其它路线,倘若有人在其它路线上有利益纠葛,自然不愿看到敦煌繁荣……”
画月:“其它路线?你指的是丝绸之路的北线?那条从晋昌去往伊吾,再入高昌的商路?”
周钧:“北线只是其次,敦煌商路重开之后,影响最大的,其实还有另一条商路。”
画月寻思片刻,终于明白了过来,脱口而出道:“途径吐蕃的高原商路。”
周钧点头说道:“不错。丝绸、绢布、茶叶等物,想要从大唐运向天竺和大食,最便捷的商路就是走高原路线。吐蕃象熊一省,每年光是关税和互市,得利就超过了百万贯,倘若再加上宿所、食肆、牲口等间接收入,获利更可谓是不可计数,难以算清。”
画月:“你是想说,城中有人与吐蕃勾连?”
周钧:“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大多商贾眼中,只有利益,哪里顾得上什么家国……”
画月突然将手指放在唇边,对周钧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周钧不解。
画月侧耳倾听,对周钧说道:“驼铃声停了。”
周钧:“驼铃声?”
话未说完,画月突然站起身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拉住周钧的衣袖,将后者拉出了马车。
下一秒钟,一块重达千斤的巨石,从空中落下,将马车砸了个四分五裂。
在周遭百姓的尖叫声中,画月抽出腰间的双剑,将周钧拽向街道旁的一处宅院。
由于是城内赴宴,周钧将孙阿应等唐卒,留在了廨所的营帐之中,负责护卫的仅仅只是州府的武卫。
隐藏在街中的敌人,见一击未中,纷纷掏出兵器,跳了出来,与武卫们战成了一团。周钧定睛看去,只见这群敌人高矮胖瘦、服饰各异,有中原的唐人,亦有西域的胡人,手中拿的兵器也是千奇百怪。
除了寻常的刀剑,还有钩镰、环刃、双龙刺等等奇兵。
最让人惊奇的,有一名满身横肉的和尚,头顶烫着戒疤,手中的兵器居然是一根一人多高、大腿粗细的铁杵。
画月拉着周钧踏进宅院的大门,又令武卫们结成盾阵,守住院口。
周钧看着冲来的敌人,皱眉说道:“这些人进攻时没有章法,仅仅是凭着武勇各自为战,不似是军卒。”
画月趁着武卫阻挡敌人,从怀中取出一根拉栓结构的响箭,对准天空放了出去。
接着,她又举起双剑,摆出迎敌的架势,对身后的周钧说道:“这些人是杀手,他们的目标就是你。”
就在二人交谈的时候,一名瘦瘦高高的道人,将手中的算命幡,一拆为二,露出其中的尖刃,脚下步法如风,腾转挪移之间,跳进了武卫们架起的盾墙。
躲过一次次攻击,道人挥动手中的兵器,刺穿一名武卫的喉咙,又对身后的同伴们说道:“莫要恋战,速杀红主!”
那满身横肉的和尚,抡起沉重的铁杵,夹杂着猎猎的破风声,仅仅只是一次攻击,就将两名武卫击飞出去,掀起一蓬血雾。
敌人强悍,阵型受损,武卫们士气低落,眼见就要支撑不住。
画月一个箭步,冲进盾阵之中,填补上死去的武卫,舞动起两把短剑,剑光宛如游龙一般,护住了缺口。
一名想要冲击盾阵的刀客,撞在剑光之上,还没来得及出手格挡,就被剑刃刺中了喉咙、心口和小腹三处命门,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就倒在了地上。
武卫们心中大定,纷纷喝彩。
杀手们瞧见此景,畏惧后退。
那道人见状,不由大急道:“不过就是一个女娃,一帮怂包!”
说罢,道人双脚点地,身体瞬间拔高,手中的幡剑也顺势劈向了画月的头顶。看书溂
画月不慌不忙,将双剑叠成架势,在与道人兵器接触的一刹那,手腕下翻,使得对方下劈的落势,变更了方向,直直的落向了一旁。
原本心存轻敌之意的道人,瞬间大惊失色,收招不及的同时,在空中又无处借力,最后只能弃了兵器,用一招懒驴打滚,向后躲去。
就在画月想要上前追击,将道人就地格杀的时候,身后的宅院里,传来了异响。
只见一个身形不足一米的侏儒男子,趁着门外乱战,手持双龙刺,从宅院内的土堆中钻了出来,直直的扑向周钧。
画月睁大眼睛,回身想要去救,但此时无论如何,都无法赶上。
周钧深呼吸一口气,看着冲来的敌人,抽出腿上用来防身的匕首,摈除杂念,打算作殊死一搏。
就此这时,院墙上传来一声大吼。
伴随着铁链的绞动声,一柄漆黑的断刀,划破长空,宛如闪电一般,扑通一声,直直的刺入了那侏儒男子的胸腔。
站在院墙上的龙祁,猛地一抖玄铁刀链,一道犹如海浪一般的波纹,顺着铁链向刀身快速传去。
在侏儒男子体内的断刀,受了巨力的震动,翻滚回荡,与铁链和骨骼撞击在一起,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居然使得前者的胸腔从当中炸裂开来,溅出一大滩鲜血和碎肉。
在场之人,瞧见这一幕,无不惊骇莫名。
杀手们顾不上死伤的同伴,转身就跑,片刻间就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