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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七夕乞巧(下)

    ,大唐奴牙郎

    李相何许人?

    李林甫是也。

    后人有评,林甫善养君欲,自是帝深居燕适,沈蛊衽席,主德衰矣。

    面对这样的人物,周钧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翼翼的陪着言语。

    只听李林甫笑着说道:“衡才自从入了北里,办事得力,未见差错,确是难得。”

    周钧坐直身体,连忙拱手道:“某不敢贪功,全靠贵人相携罢了。”

    李林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周钧,颇感兴趣的说道:“衡才虽是奴牙出身,但言行之间,不见市侩,也是有趣。”

    周钧又一板一眼的说道:“敢教李相知晓,家父常鄙于奴牙之身,故而请了不少家塾,教导某与兄长,只望周家子早日出人头地,也好不再遭人白目。”

    “小子年少时顽劣不堪,后来痛改前非,才有了如今的模样。”

    听见这话,李林甫微微点头,倒觉得这周钧,和自己有几分相像。

    李林甫虽出身唐朝宗室郇王房,自小却也是游手好闲,斗鸡走狗,不被宗家所认可。

    即便后来入了吏部当差,也因杖杜弄獐之事,受尽了同僚和上官的白眼。

    想到这里,李林甫朝周钧霭色说道:“庞左监与我说起衡才时,总是赞誉有加,身微却有大才。”

    李林甫说这话的时候,本意只是夸奖,没存什么其它心思。

    但周钧满脑子里,却是前世关于李林甫那口蜜腹剑的评语。

    听见李林甫的这番话,周钧第一反应便是挺直身板,拱手自谦:“小子何德何能,庞公确是过誉了。”

    李林甫只道他是拘谨,便笑着换了个话题:“衡才年龄也不小了,未有婚约?”

    周钧:“兄长用心读书,尚未娶妻,某也不好僭越,而且……”

    李林甫见周钧话语间犹豫,便追问道:“而且什么?”

    周钧:“而且某出身奴牙,婚配一事,怕也是高不成低不就罢了。”

    李林甫听完,哈哈笑了起来,对周钧说道:“衡才莫不是言语那萧家之事?”

    后者听了一愣,垂首点头称是。

    李林甫脸上笑意未减,继续说道:“不仅如此,你入了北里,与那中曲的两位都知来往甚多,怕也是无心娶妻的原因之一吧。”

    周钧听见此话,心中一惊。

    史书中曾言,李林甫的耳目遍布长安,无论皇城、三省还是市井里坊,皆隐有其豢养的细作。

    兵部主事萧家,北里三曲,自然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周钧脸上装出一副羞愧的模样,低头叹道:“小子无德,瞒不过李相的法眼。”

    李林甫笑着说道:“食色,性也。君子爱美,古皆有之,何须喟然?”

    周钧又将头垂了下去,只是默然。

    李林甫看着周钧,慢慢收了笑容,开口说道:“庞左监与某相识已久,当年贞顺皇后还在世的时候,李某承了他不少恩情。”

    “庞左监言及,某自当相携。”

    “衡才年少有为,且宽心做事,未来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周钧与李林甫又聊了几句,便告退离开了。

    出了禅房的大门,周钧长吁了一口气。

    一阵清风吹过,周钧感觉背上凉飕飕的,却是出了一身冷汗。

    在一旁的画月瞧见周钧,急忙走过来问道:“没事吧?”

    周钧摇摇头,回头又看了一眼禅房的方向,心中依然有些惴惴。

    与那李相一场交谈下来,明明从头到尾对方都是和颜悦色,但周钧就是感觉芒刺在背,整个人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一刻都无法松懈。

    另一边,李林甫送走了周钧,却是坐在禅席上,闭着眼睛,陷入了沉思。

    佘红芝掀开帷帘走了进来,来到禅席前,行了拜礼。

    李林甫依然闭着眼睛,低声自语道:“周钧,周衡才……”

    佘红芝听见这名字,怕扰了对方,不敢多言。

    李林甫睁开眼睛,思考片刻,看向佘红芝问道:“那周家的户册,你也瞧了,只是奴牙郎?”

    佘红芝不知李相为何如此发问,但还是答道:“妾身仔细瞧过了,周家世代为奴牙近百年,中间并无其它营生。”

    李林甫皱着眉头说道:“那周衡才,说是奴牙郎,确实不像;但依他之说,却也不似读书人。”

    佘红芝闻言一愣,小心问道:“那是……?”

    李林甫疑惑的说道:“观其言行,倒有几分像是军伍出身,但又不全似,真就奇怪了。”

    又细细思索了一番,李林甫索性也不再猜度,只是朝佘红芝说道:“倘若周衡才再来北里,且仔细看紧一些,但把握好分寸,切勿惹出事端。”

    佘红芝低下头,应了一声。

    周钧带着画月离开长安,一路行在去往灞川的路上。

    画月见周钧面色凝重,似有心事,便也没有出口询问,只是静静坐在马上,一路前行。

    二人回到灞川别苑之中。

    周钧先是将画月送回了厢房,接着便前往中苑,去寻庞公。

    到了院中,周钧被告知,庞公仍然未归。

    看守院子的老部曲,听周钧说有要事禀告,便告诉后者,庞公临走前说了,最多今晚,就能归宅。

    得了这个消息的周钧,倒也没有再急着赶回长安,只是在灞川别苑中住了下来。

    傍晚时分,用过晚膳的周钧,躺在院中的折床上,看着天边的晚霞,心中思绪万千。

    今日见了李林甫。

    对方大权独握,蔽塞言路,排斥贤才,导致纲纪紊乱,还建议重用胡将,使得安禄山做大,可谓是唐朝由盛转衰的关键人物之一。

    问题是,倘若与其交好,向其暗示一番未来政局中的利害关系,有没有可能改变对方的看法,力挽狂澜呢?

    周钧思前想后了很长时间,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很难,但是值得一试,当然前提是要保证自己和亲友的安全。

    等待周钧想完这些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月亮隐没在云中,只露出了半个脸。

    周钧朝身边看去,只见画月坐在月牙凳上,右手拿着针,左手拿着线,正在抬头看着星空。

    好奇之下,周钧朝画月问道:“你在做什么……?”

    画月依然看向星空,嘴中先是嘘了一声,接着小声说道:“先别说话。”

    周钧一愣,闭口不言。

    见月亮完全从云中露出,画月急忙用线头,穿向针上的小孔。

    穿针引线,双手忙碌个不停,待得事毕,画月又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天空,兴高采烈的喊道:“我做到了!”

    周钧不解的问道:“做到什么了?”

    画月举着针,对周钧炫耀道:“你忘了?过这七夕,要在月亮出云之时,用七彩线穿过这连孔针,接着再快速许下一愿,连许三年,愿望便可成真。”

    周钧仔细看去,只见画月手中的针,正是九孔针,而那孔洞中穿过的,正是七彩线。

    周钧笑道:“真是难为你了,却也不知道试了多少次。”

    画月得意洋洋的说道:“别管我试了几次,今年是成了,想要愿望成真,还有两年。”

    周钧问道:“许的什么愿?”

    画月收起针线,莞尔一笑:“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