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树影斑驳,陈大力门前高大的桂花树亭亭如盖。
刚来那两年,也正是他刚刚习惯了众星拱月的生活后,听信了下人的建议,只单单为取“贵”字一说,专门找人从一百姓家中强行迁来的,为此还被唐知县训了一顿。
而此时的一柯推着一辆两轮平板车,背后还时不时的发出低沉的碰撞声,而一旁的阿兰也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二人出现在大树之下,二人相视一眼,便听得阿兰怯生生说道:
“你真要偷啊?”
原因无他,此时的一柯正从怀中掏出两块不知从何处寻来的黑布,拎出其中一块,对着阿兰抖了两下。
来之前,一柯就消失了好一会儿,让自己在这等着,没多久便是这副模样,出现在了阿兰面前,直到来到树下,才彻底反应过来。
“什么偷不偷的,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说,不是说了么,我这叫巧取。”
一柯边呛声边将黑布蒙在了脸上,
“这不问自取是为偷,我问你,这钱里面有你一份吧?”
阿兰点了点头,如果这钱存在,势必有自己一份。
一柯见状继续说道:
“那我现在是在取回本就属于你的钱,你同意么?”
未等阿兰开口,一柯又继续问道:
“那我帮你那些同乡,将他们的钱拿回来,他们会拒绝么?”
阿兰痴痴的点了点头,拿回属于自己的钱,当然没人拒绝。
一柯双肩一耸,道:“那不就得了,我现在取得你,你们的同意了,你还觉得我是在偷么?”
“这……”
阿兰一听,总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一时竟无法反驳。
一柯根本不给阿兰过多的思考时间,紧接着就开始安排起来。
“好了,来都来了,就别多想了,我们开始吧。”
“开……开始?”
“怎么开始?我没做过啊!”
阿兰立马慌了,连忙拉住一柯蠢蠢欲动的身体,开口问道。
“你虚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一柯拍了拍旁边的桂花树。
“会爬不?”
阿兰看了眼粗壮的树干,恰好能够双手环抱,不免摇了摇头,
“不……不会。”
“那简单。”一柯顺势蹲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来,踩着上。”
“啊,这不太……合适吧。”
阿兰本能的想要拒绝,如此不雅的姿势,实在是不忍直视。
“怎么?害怕了?害怕就想想你那些个父老乡亲,他们上顿不接下顿的,还能坚持多久,再想想你们一路上经历的,这寄人篱下的感觉也不好受吧…”
看着阿兰扭捏捏捏的,一柯也不着急,知道让一个女孩子做出这种行为,确实是需要一定的勇气,所以只是适当的给了点压力。
还别说,一柯这么一刺激,便看到阿兰犹豫片刻,好像下了什么大的决心一般,轻声一喝“你别说了,我怕还不行么。”随即伸出腿一步跨上了一柯的肩膀。
一柯便毫不费力的将阿兰顶了上去,二人叠加的高度,也足以让她够到最低的树杈,而树杈延伸之处,就是陈府围墙的上方。
见阿兰坐在树枝之上,紧紧抱着树干,紧闭着双眼,借着月光足以看清娇小的身躯正瑟瑟抖动着。
一柯也两步一蹬,借着墙壁便跃到了阿兰身边,蹲下身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习惯一下就好了。”
阿兰听到耳边出现一柯的声音,这才努力睁开双眼,看了看一柯,又瞄了一眼下方,便快速收回了目光,惊魂未定的开口问道:
“接……接下来怎么做?”
一柯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
“很简单,你就在这等着就行了。”
说完,一柯便从后腰处取出两个木质滑轮,将随身携带的草绳一头拴在头顶的树枝上,穿过其中一个滑轮自然垂下后,又将另一个滑轮固定在了树枝的另一边。
考虑到这次盗取的乃是赈灾银两,这数目绝不在少数,有备无患,这才做足了准备,而滑轮这东西,也是一柯偶然间遇到的,当时着实没想到这个地方居然有这种东西存在,这才想到利用起来。
况且,一柯本来就没指望,这一趟下来拿的全是银票。
一番窸窸窣窣的操作后,简易的滑轮组便组装完成,并顺势将绳头交给了阿兰,嘱咐道:
“拉好这头,等会儿我会找机会,尽可能的把银两全部运到树下,然后就需要你出力了。”
而阿兰这边,一听自己要长时间待在树上,阿兰原本舒缓的心又再次提了起来,但想到自己的目的,也只得不停的安慰自己。
而这个时节的桂花树,虽未开花,但也算是枝繁叶茂,如果不细心观察,也足以遮蔽任何人的目光,待在树上,也颇为安全。
不再多想,安顿好了一切,一柯纵身一跃,便潜入了陈大力院中。
在成功降落后,一柯心也不由得紧张起来,虽然记忆中的一切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但毕竟现在身体里呆着的是一个新的灵魂,第一次行动,不免还是有些小小的紧张,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轻声说了句“真特娘的刺激”。
整了一下自己的衣物,便消失在了月光之下。
这陈大力的住宅,虽称不上是豪宅,但比上不足,比下有却余,麻雀虽小也是五脏俱全,小桥流水,亭台楼榭倒是一应俱全,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外表破落的县城中,可以找到这么一处充满雅致风情的院落。
如果让一柯自己找,作为一个现代人那是一辈子都找不到古人存放银两的地方,那可不是一张存折就能解决的东西。
而是用的钱窖,说到底就是为了藏钱而开的地窖,一般人家也就算了,随便一瓦罐便可以放得下全部家当,埋在任何一处底下,足以瞒过任何人的视线。
既然是钱窖,其隐秘程度自然不可小觑,这也是为何每次一陀带着一柯也只是盗取一定数量的金银首饰,因为这地方好找啊,一般人都会随身携带,夜深人静时分,直奔卧室便可轻易入手。
而且就算找到钱窖的位置,也不可能一次性盗取过多,这银两也是有重量的,哪个盗贼会傻到揣着几十斤上百斤的银两飞天遁地的。
今天这次行动,注定是费时费力的。
在避开了府上家丁的耳目后,一柯愣是在前院后院来来回回的打了几转,都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地点,一时间不免质疑起老和尚的专业度。
借着茂盛的灌木,一柯躲在假山后方,坐在石头上不停抓耳挠腮,陡然有了一丝放弃的冲动。
“真特娘的三百六十行,行行不容易,这么一比,还是做乞丐容易啊!”
随即叹了口气,轻叹一声,
“哎,看来准备的还不够充分,需要多踩踩点。”
于是就要起身离去,突然间,伴随着模糊不清的对话声,由远及近传来几道凌乱的步伐。
察觉到异响后,一柯便又缩回了身子,趴在假山之后一动不动,等着来人离开。
脚步声临近,便听到一人粗声埋怨着:
“诶,真是的,你说老爷是不是哪根筋儿搭错了啊,突然下令封了柴房,未经允许,不得靠近,真是的,好好的柴火不让用了,让我们每天轮流出城捡柴火烧。”
“嘘,小声点,别乱嚼舌根,小心被人听了去,传到老爷耳朵里,可有你好果子吃。”其中一人闻言明显有些紧张,立马出声阻止。
“怕什么,这里又没外人,诶,那天你又不是没见到,足足十一个大箱子呢,愣是将柴房堆得满满的,你说,那里面放的是啥?”
“快别说了,哎呀,早晚都得被你害死,有什么可打听的,这种事情就不是我们应该知道的。”
说完,脚步声明显急促起来。
“诶诶,你胆子怎么这么小,说说还不让了啊。”
“你等等我啊!”
等到声音消失,一柯这才如释重负,深深吐了一口气,脑海里开始浮现出“柴房”二字。
难道……
这么草率么?
不过,一柯不知道的是,这陈大力平日里虽然仗着自己的姐夫对着百姓巧取豪夺,攒了一笔家业,但骨子里就一妥妥的暴发户,有多少花多少的主,这资本实力实在是外强中干,就连这套宅子,也是城中富绅为了巴结唐关礼而贿赂的。
只不过唐关礼为人比较古板,一向自视清廉,无奈之下,这才落到了陈大力手中,事后虽然被唐关礼所斥责,最后还是陈大力的姐姐唐陈氏使出了浑身解数,才迫使唐关礼勉强接受了自己小舅子的贿赂事实。
因此,这陈府上根本不会有什么钱窖之类的存在,这柴房也不过是作为临时征用罢了。
有了目标,一柯也不在犹豫,便开始寻找其柴房的位置。
好在地方不大,很快,一柯出现在了柴房之外,而此时门外空无一人,紧闭的房门更是安上了一把铜锁,一柯不禁哂笑一声,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至于铜锁这种东西,也就只能骗骗文盲罢了,不就是两片弹簧片么,算不得精密机械,小时候路边摊不是没研究过。
在蹑手蹑脚进入柴房后,一柯着实被面前堆得跟个小山似的箱子所震惊。
于是上前掂量了一下,每个箱子还挺沉,这一算下来,这不得有近万两,不免让一柯感到自己的格局还是小了,如果这些都是赈灾款的话,那只能说明这皇帝还真是舍得下血本的。
既来之则安之,接下来就是一柯真正出力的时候了,没办法,只得一箱一箱的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