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了城镇的喧嚣,清秀少年落寞的背影随夕阳斜撒在坑洼的泥地之上,被拉了老长,不成人形。
不知从何处折来的柳枝,不断挥舞抽打着沿途的灌木,以发泄心中的愤懑。
“特娘的,这孙子就不能干点人事儿嘛,小小的年纪干啥不行,非要拜那个和尚为师!”
转身又不解气地指着自己扭曲的影子教训道:
“你你……偷人家钱就算了,还惦记人家闺女,你惦记就算了,还如此声张,活该被打死!”
想到这,少年内心郁结难消,朝着地上吐了口口水。
自己怎么就穿到这种奇葩身上了呢,更可气的,还是“自己”那个死鬼师傅。
只记得是半路出家,但也实实在在一佛门中人,法号一陀,但后来不知何故,被佛门迁单,只得靠着一身神鬼莫测的轻功,以偷盗为营生,深受百姓诟病,更是上了官府的黑名单。
而“自己”年幼时便父母双亡,又因生得很是清秀怡人,经常被误解为女孩,如此一来,少不了同龄人的讥讽与暗笑,甚至是欺凌,不得已只得终日以脏泥抹面示人,几经流浪,这才有所好转。
但十二岁夏末那年,机缘巧合下,结识了一陀,被一陀一身诡异的轻功所折服,便缠着对方要拜师学艺,奈何一陀心似铁打,数次严词拒绝,最后为了以示真心,自己用上了投河一招,这倒好,扑腾了几下,便沉了下去,原本还想着大不了一闭眼这辈子就过去了,可谁承想,醒来后,就看见一陀搂着自己,死不撒手,哭的一把鼻涕一泪的,还主动要收自己为徒。
着实让当时的自己又惊又喜,想着果然是佛门中人,还是有菩萨心肠的,最后还给自己取了个名儿,叫一柯,还主动教自己轻功,就这样,二人一路走来就过了三年。
可半月前,为躲避官府的追查,一陀带着一柯来到了这风霜城,按照约定,原本在完成了一次完美的盗窃后,准备继续西行,进入大梁,但不知为何,一陀居然在离开前,丢下自己只身去了怜香楼,而这一去,却成了永别。
得知此事后的一柯,也没敢去认领,只是远远的看着一陀被官兵从怜香楼抬了出来后,在流下了两滴不知名的泪水后便离开了原地。没多久,无依无靠的一柯花光了身上仅存的二两白银,为了生存决定只身犯险,潜入城中大户林宅。
在盗取一些银两后,正要离开的一柯惊扰到正在院中散步的林家独女林曦沫,相视一眼后,便沉醉其美色无法自拔,而大惊失色的林曦沫更是尖叫连连,引来了一众护府家丁,一柯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踩着轻功,逃脱升天,走前还不忘装杯,放出话来:这小娘子我要定了!
经此一事,林家草木皆兵,每日都活在一柯逃离前那句豪言壮语的梦魇之中,而林曦沫更是魔怔了般,每日郁郁寡欢,食不下咽。
本是有损深闺清白之事,府上也下了封口令,但见爱女如此,无奈下,林父只得请动官府,派高手蹲点,以宽心安。
经过几天的驻守,却依然不见一柯身影,林父斟酌之后,决定撤掉守备,但就在守备撤离前晚,一柯却突然造访林府,准备一亲芳泽,这可倒好,正中下怀,仓皇逃离之际,被潜伏的高手如鸡崽儿般拎了回来。
如此这般,林府上下为了泄愤,少不了对其一顿圈儿踢,挣扎间被击中要害,当场暴毙,被弃尸荒野,结束了一柯短暂的一生。
想到这,一柯仰天长啸,
“造孽啊……”
“别人穿越不是皇孙贵胄,就是名门望族,再不济,也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吃穿用度不愁,这天时地利人和,至少占据一样吧。”
再瞅瞅自己,完美避开了这三点,简直与过街老鼠无异,更可气的是,当晚自己从乱坟岗里醒来后,借着昏暗的月光,看着周围横七竖八的腐烂尸体,险些吓得全剧终,连滚带爬的忍着身上的剧痛逃离了坟地,寻着记忆回到了藏身之地——破庙!
冷静下来后,暗恨自己为啥非要在一千米测试前一晚通宵码字,这可倒好,这一码,就倒在了第二天的跑道上,真是可怜了自己刚签约的那本《我和嫂嫂的故事》!
借着养伤的时间,才慢慢熟悉了这个世界的记忆,但其内容,却让一柯唏嘘不已,这特么哪里是记忆,写出来妥妥的一本盗贼笔记!无奈下,养好伤的一柯揣着藏身处所剩无几的银两,先是换了身便宜的行头,才去了来一碗酒楼,准备饱腹之后,重新做人。
原本也是想着酒楼人多,借着话题试图强行洗一波,但好死不死,由于自己多嘴,成了众矢之的,还险些被人当场给认了出来,可谓是偷鸡不成蚀了把米,无奈之下,只能再次流浪他乡。
想到这,一柯脑海里不禁响起一首耳熟能详的旋律,不自觉的声泪俱下:
“柳浪的扔栽歪祥拈妮……”
“亲爱滴骂啊啊马…”
……
不过老话说得好,人挪活树挪死。
作为二十一世纪含苞待放的有志青年,反正偷盗是不可能了,况且自己有手有脚,这天下之大,难道还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了?
一柯很显然不信这个邪,虽然前世的自己只是个刚签约的菜鸡,但却看过不少,多本书中不是没有记载,作为穿越者的福利,哪个不是凭借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储备优势,游戏人生,疯狂吸金,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
一想到自己的未来的生活轨迹,一柯不自觉的颧骨升天,内心一扫阴霾,原本沉重的脚步突然轻快了许多,大步流星的向着新生活走去。
毕竟是习武之人,没几个时辰,一柯便出现在了风霜城北侧百里之外的流云城下。
月光下,城门楼上悬着的已经掉色的牌匾泛着淡淡银光,瓦砾掺杂着黄土堆积而成的破旧城墙,高大是挺高大,但总给人一种,一下雨就会土崩瓦解的错觉。
片刻失神后,一柯才发现自己好像对这里有些印象,当初和一陀几经辗转,途径此处,也是同样的位置,一陀只是打量了一眼,双手合十说了句“此处民善乎”,便头也没回的带着自己离开了。
原本还想着,一定是这里民风淳朴,激发了一陀我佛慈悲的心,但现在看来,一柯内心只有“呵呵”二字。
但不管怎么样,至少这里应该没人认识自己,作为一个新生活的起点,是完全合格的。
穷,算什么,作为天选之子,一柯有着绝对的信心,将其打造成一座人人向往的乌托邦。
想到这,一柯清秀的目光中散发出缕缕精光,仿佛看到了自己受万人膜拜的场面,不禁发出了尖锐的笑声。
“奶奶,奶奶,你听,这姐姐在学鹅叫!”
伛偻提携,老妪衣衫浅薄,脸色蜡黄,手中孩童也仅有一块兜裆布蔽体,但却虎头虎脑,两步一回头,青涩的目光不断的落在痴笑的一柯身上。
老儒闻言只是简单瞥了一眼,便低头训斥:
“别瞎叫,这是哥哥。”
“哥哥?好俊俏的哥哥啊,那他为什么在学鹅叫呢?”
老儒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诶…”
“孩子啊,奶奶以后要是不在了,你可得照顾好自己,记得好好要饭,听到没…”
“不然,就会像那个哥哥一样,只会白日做梦。”
“奶奶,什么叫白日做梦啊?”
“当然就是白天做梦的意思喽!”
“哇…这个哥哥好厉害啊,白天就能做梦,我也要,我也要……梦里有大白鹅!”
……
回过神来的一柯,自然捕捉到老少离去的背影,只是不知道那老妇为何突然打了孩童一巴掌,随即更是不顾孩童的挣扎,孔武有力的将孩童提在了手上,蹒跚前行。
远看这一幕煞是诡异,一柯不禁暗自咋舌,不愧是这个世界。
他不再多想,昂首阔步向着城内走去,这也预示着一个新的世界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