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厨正文卷第四百六十章令人头疼的祭天金人突然拥有了百万里疆域,让杨川觉得很有压力。
连续几场大战下来,刘彻打完了文皇帝、景皇帝苦心经营存下来的海量底蕴,让汉帝国元气大伤。
同样的,匈奴人也付出了惨重代价。
漠南、漠北乃至整个河西走廊,早已成了一个令人头疼的烂摊子。
初步估算,不算右贤王盘踞的西域和左贤王统辖的地盘,杨川控制的这近百万里疆域内,人口不足百万;其中,绝大多数为老弱妇孺。
伊稚斜真是一个大魂淡。
在之前的几场大战中,为了保存自己所在部族的实力,竟然将其他部落十五岁以上男丁,悉数招募起来,成了炮灰。
大战后,一场接一场的暴风雪,让没有了男丁的匈奴部落,一个接一个的湮灭、消失,从此成为历史……
……
“公子,左贤王那边要不要打?”
“公子,给我五千兵马,我去西域打右贤王。”
“……”
杨川历,元狩元年,腊月三十。
杨川在鹿鼎城的府邸里大宴宾客,请阿铁、阿木、阿酒、阿土等半大小子们涮羊肉,喝烧酒,打算度过一个安定祥和的春节。
吃着吃着,这帮哈怂便开始鼓噪起来,一个个的摩拳擦掌,都想出去打仗。
士气高涨,这是好事。
不过。
自己的百万里疆域还是个烂摊子,却老想着翻山越岭的去吃肉,这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你们啊,就是太着急了。”
杨川语重心长的笑道:“天下很多事情,听起来花样儿很多,像什么齐家治国平天下,带兵打仗横扫天下,听上去很是高大上,而实际上,其基本的思路和手法,跟烧菜做饭差不多。”
“就譬如治国平天下这件事情吧。”
“咱们凭借手段,打了伊稚斜一个措手不及,将他的最后一支主力全歼于此,等若是灭了匈奴人的国。”
“可问题是,这只是表面的东西,就好像咱们狩猎到一头大犍牛,总得想办法将其剥洗干净,精心烹制,然后,才能坐下来慢慢享用。”
“漠北漠南,到咱们鹿鼎城之间,旷野几千里,左贤王到右贤王的西域之间,差不多有七八千里之遥,这么大的一头牛,剥洗干净了没有?”
“牛肉剁好了没有?”
“能做哪几道菜品,想好了没有?”
“哪些肉需要爆炒,哪些肉可以清蒸,哪些肉需要酱卤?”
“还有,一整头大犍牛,如果一顿吃不完,剩下的骨头和肉该如何处理?是制作成牛肉干呢,还是想办法藏在冰窖里?”
“这些,可都是问题啊。”
杨川一边涮着羊肉,一边侃侃而谈,在一众半大小子的面前,就像是一位‘知心大哥哥’,用最朴素的言语,讲说最简单的道理,让阿铁、阿木等哈怂安静了下来。
看着大家苦思冥想的模样,杨川欣慰的笑了。
自己想要摆脱汉帝国那个烂泥潭,拥有一片自己的天地,最重要的是有一支只属于他自己的‘长宁军’,同时,还要培养一批自己的‘班底’。
要不然,他这位大汉厨子,可就成了落草为寇的‘山大王’。
“先想办法稳住基本盘,再谋求下一步的发展吧。”
最后,杨川一锤定音,开始给麾下的少年们安排任务:“咱们手头上,现在有骑兵一万八千多,步车兵三千,加上基建营、火器营和后期辎重的三万人,实力不强不弱,就先不要考虑打打杀杀、抢地盘的事情了。”
“除了伊稚斜留下的漠南、漠北之地,咱们接手后好好经营,左贤王、右贤王的地盘,留给大汉朝廷吧。”
“接下来的几年,咱们的主要任务就是伐木、筑城、种田、渔猎、挖矿、爆兵……”
……
长宁侯失踪了。
汉帝国的长安城里,暗潮涌动,风言风语,加上刘彻发动的第二次‘巫蛊案’,让这个冬天显得分外漫长。
不像漠北之地的鹿鼎城,隔三差五就是一场雪,让广袤无垠的草原大漠成为一片茫茫雪原……关中之地的冬天,下一场雪,便会晴朗好多天。
不过,天气很冷。
一些背阴处的积雪很难消融,尤其是未央宫一带,高大的建筑群落,遮蔽了太多的阳光,故而,脏兮兮的积雪就更加难以融化。
某一间大殿里,刘彻慵懒的饮酒、赏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原本应该坐满文武百官的大殿两侧,如今却只有寥寥七八人,一个个的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面对案几之上堆积成山的美食和美酒,却无一人敢敞开肚皮去吃喝。
气氛就很是沉闷。
刘彻的胃口却很好,咥了整整一条羊腿,喝掉三四斤酒,伸手抓了几片酱牛肉塞入口中,慢慢咀嚼着。
再饮一杯酒,就美不胜收。
“杨川不见了。”
刘彻突然开口,嘴角的酒水将他的一口大胡子弄得有点狼藉,湿淋淋的,油腻腻的,看上去令人心惊肉跳。
“去病,曹襄,你二人与杨川关系最好,可知他去了哪里?”
刘彻问道。
霍去病一愣,有些茫然的摇头:“末将不知。”
曹襄也点头:“不会是被匈奴人给抓走了吧?两个多月前,我们班师回朝时,他曾经说过,右贤王的十几万大军犹在西域,对河西走廊虎视眈眈,他手里头没有什么兵马,也不知道该如何防守……”
刘彻深深看一眼霍去病、曹襄,不再理会,却侧脸看向右下首的卫青:“姐夫,你说那臭小子到哪里去了?”
卫青拱手,十分认真的说道:“河西走廊纵横三四千里,地形复杂,匈奴人,羌人,氐人,西域胡人,在那里都有不少,杨川手下只有二三千临时招募的郡兵,若遇危机,根本就难以应付。”
刘彻突然问一句:“他是不是心里不满朕的安排,让朱买臣去了河西走廊?”
卫青、霍去病、曹襄几人赶紧摇头:“不会的。”
刘彻叹一口气,幽然道:“其实,之所以让朱买臣去河西走廊,还不是为了给他派一个好帮手,让他能腾出手来,好好谋划一下攻打西域的事情。
对了。
刘满她们在陇西可还好?”
最后这一句,却是在问大长门崔九。
斜靠在柱子上打盹的崔九老贼缓缓睁开眼睛,道:“满月公主,织月公主和娜仁托娅郡主都好,而且,三人都已身怀六甲……”
听到此话,卫青、霍去病、曹襄三人脸色微变,却谁都没吭声。
刘彻却登时来了精神,笑道:“如此说来,杨川有后了?”
旋即,他眉头微皱,甚为不悦的说道:“看看这个杨川,就算要开疆拓土,去西域打仗,也不应该如此猴急,总得等到明年开春后,朕再派去病、曹襄统领大军前去;
这下好了,他自己失散西域没了踪迹,满月儿她们就要临盆生育,他却……唉!”
刘彻端了一杯酒,十分烦躁的挥挥手,让那些歌者和舞姬退下,这才叹一口气,传旨:“崔九,把杨川家眷都接回长安吧。”
崔九点点头,闭上眼,继续打盹去了。
卫青、霍去病、曹襄三人赶紧起身:“陛下圣明。”
刘彻摆手:“都退下吧,朕有些困倦了……”
……
酒宴散去,等众人退下。
大殿里,就剩下刘彻与大长门崔九二人,几十根巨大蜡烛哔哔叭叭的燃烧着,火盆里的木炭烧得通红。
“该下一场雪了。”
刘彻端坐在案几之后,有些出神的望着大殿门口白花花的冬日暖阳,莫名的有些情绪低落:“崔九,上林苑一带的积雪化开了没有?”
崔九双手拢于袖中,面无表情的说道:“有些地方化了,有些地方没化。”
听了崔九的废话,刘彻也不在意,他伸手在案几下面拿出一件物品,甚为无趣的瞅着,用手拨弄着,眼角的疲倦难以遮掩。
却是一个地球仪。
此物乃匈奴人祭天金人里拆出来的,有一个十分精致的黄金支架,支架上,一颗比狗头略小的圆球上,黄的,蓝的,红的,绿的,紫的,镂刻了很多颜色,轻轻拨弄一下,便会滴溜溜旋转起来,煞是好看。
“朕参详此物一个多月,却终究看不出什么名堂,崔九,你觉得这是一件什么宝贝?”
崔九皱眉:“应该是一幅地图。”
“地图?”
刘彻眉头紧锁,沉吟好几声,方才开口:“刚一开始,朕就觉得是一幅地图,可是……”
如果说,这是一幅地图,倒也能说得过去。
毕竟,这个圆球之上,其中有一片地方,山川河流的形状就很是熟悉,可不就是汉帝国的一些地方?
问题是,这也太大了啊。
“太史令有什么说法?”刘彻问道。
“太史令认为,此物乃天下地理图,”崔九缓步上前,伸出一根枯瘦食指,指点着其中一片地方,“陛下请看,此为大河,此为大江,夹在中间的这一片山川,应该便是中原、关中和齐鲁之地。”
“此外,这一片棕色地带,应该是陇西以西的若羌高原,以北这一条长廊峡谷地带,应该是陛下刚刚打下来的河西走廊……”
崔九老贼的声音很是轻柔,难得一见的说了很多话,这让刘彻都有些意外。
“陛下,匈奴人的祭天金人,来历神秘,听太史令言说,早在八百多年前,就有祭天金人的传说,只不过,谁都不曾见过,有人猜测,应该是上古时候遗留下来的物件。”
“上古时候的物件?”
“这是我猜测的……”
“……”
刘彻凑在‘地球仪’前,轻轻拨转,令其缓缓转动,眼底的疑惑之色却始终不曾散去:“只可惜,杨川小贼不在,以他的机灵,应该能猜出此物的用途。”
崔九目光闪动,似乎想说什么。
不过,老贼终究没吭声。
刘彻看了一会儿地球仪,觉得甚为无趣,往绣榻上一躺平,挥挥手:“听说董仲舒回长安了,你带过去让他瞅一眼。”
崔九点头,用一个锦盒装了地球仪,转身走出大殿。
前段日子下了两场雪,这十几日来,冬日暖阳白花花的有些晃眼,老贼在大殿台阶上停顿了几个呼吸,这才缓步出宫……
……
董仲舒从陇西回来,并未去长安城,而是直接回了竹园头村对面的太学院。
渭水清冽,结了半河的冰,在阳光照耀下,宛如一条蜿蜒的玉带,河岸两侧的柳树看上去很寂寞,光秃秃的,在风中轻轻摇曳、摆动。
喝一口清茶,叹一口气。
这位汉帝国的大读书人坐在临窗的木榻之上,手中捧了一卷书,却几乎没什么心思去看。
不知怎么回事。
望着渭水对岸,杨川家的那片庄子,董仲舒就觉得很没意思。
炊烟袅袅,仆役们里里外外的忙乎着,有的在挑拣着种子,有的在给牛羊牲口添草,乍然看去,就像是一副静谧的山水画。
可是啊。
那座庄子的主人,杨川小贼,却在河西走廊不见了。
这一切,还有什么意思呢?
董仲舒叹一口气,随手将手中书卷丢在案几之上,端了一碗茶,却喝了一个没滋没味。
杨川小贼固然可恨,心黑手辣也就算了,欺负起读书人来,一点都不含糊,曾经让他这位大汉第一读书人嫉恨难当。
可是,当他听说杨川带了一支不足八百人的骑兵,离开胭脂城,一路向西而去两三个月却从此没了消息,董仲舒就觉得心里头有些堵。
“以那小贼的谨小慎微和狡猾,应该没事吧?”
董仲舒苦笑一声,放下茶碗,将那一卷书展开,有一搭没一搭的读着,渐渐的,竟有了些许困意。
不过,作为读书人,白天睡觉可是不允许的……
就在此时,房门被推开了。
“董公不回长安城,将家中十二名美娇娘丢在家里,自己却跑到太学院来了。”
崔九进门,瞅一眼董仲舒:“陛下让我送一件东西过来,好让你董公辨识一下真假。”
董仲舒微微点头,伸手相邀:“大长门,请坐。”
崔九却没落座,而是直接将手中锦盒放在案几之上:“董公乃大汉第一读书人,想必听说过匈奴人的祭天金人……”
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看夕阳……莫名的有些情绪低落,饭也不想做,书也不想写。
果然是每个月总有那么一两天,男人,也会来亲戚?
《浮生六记》写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