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汉厨 > 第四百八十五章 春天来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 春天来了

    杨川的一顿饺子宴,让长安城血流成河,同时,也让三辅之地的狗大户和官吏们饱受其害。

    张安世粗略计算过,光是这一场悄无声息的‘瘟病’,便夺了九百多户人家的性命,这还不包括那些附庸在狗大户身上的狗腿子,以及那些专门替狗大户们干一些脏活儿、累活儿的‘游侠儿’。

    ‘瘟病’爆发,流言四起。

    长安城里乱成了一锅粥。

    刘彻紧急调集北军大营开到曲江池附近驻扎,另外,在皇宫周边,便足足有两支汉帝国最精锐的铁骑拱卫,对长安城实行紧急管制。

    未央宫里出来的那一帮御医,在皇帝的严厉斥责下,终于来到民间,却往往是出工不出活儿,根本就不愿去那些死人最多的地方去,生怕被瘟病夺了性命。

    刘彻得知后,勃然大怒,一口气砍掉了十几颗脑袋,却终究无济于事。

    这怨不得别人。

    从文皇帝开始,医者便渐渐成了皇室的御用之物,那些所谓的当世名医一旦被皇室招募,便会由内府恩养,比一些在外征战的将军的俸禄还要高,虽然没什么爵位官阶,但挡不住人家资历深……

    ……

    杨川庄子上,早早的便开始准备春耕了。

    上林苑的三十万亩屯田,如今都已责任到人,等若是承包给那些军户,每年只需上缴一定数额的钱粮,剩下的都是自己的,因而,都不用杨川去敦促,那些个军户便早早的开始给田地卧肥,那个田地啊,平整的比土炕还展拓,拳头大的土疙瘩都寻不见一块。

    杨川家的三千多亩田地,如今除了种植麦子、谷子、糜子、大豆等作物,那些边边角角的地方不是菜田便是药圃,一到春天,到处都开始泛绿。

    一场春雨落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站在阁楼的窗前,便能看见遍地都是一层鹅黄色,不等露水散尽,春风吹上一个多时辰,那鹅黄色就成了淡绿色。

    绿个莹莹,好看极了。

    再过七八日,有些迫不及待的野花便会悄然开放,它们将会是这个春天的第一批客人。

    “今年,该是元朔六年了吧?”

    杨川带着豹姐进了一趟秦岭,在那里呆了三五日,刚回到庄子上他都有些不适应了,那种深山寂静、天地悄如的感觉,让他都有些糊涂了。

    “老师,如今是元狩元年,”侍奉一旁的张安世说道:“去岁乃元朔五年,老师说的其实也没错,今岁,的确应该是元朔六年,不过,皇帝听从董仲舒和一些大读书人的谏言,改了一个年号。”

    杨川有点发呆。

    在他的印象中,刘彻一辈子曾经改过很多年号,像什么建元、元光、元朔、元狩、元鼎、元封、太初、天汉、太始、征和、后元,零零总总,差不多要十几个吧。

    其中,最为重要的应该是元朔、元狩两个年号……

    “不是应该还有个元朔六年么?”

    杨川愣了好一阵子,有些莫名的心虚,因为,司马迁的历史书中记载得很是明白,元朔五年结束后便是元朔六年,元朔六年结束后,方才是元狩元年。

    也就是说。

    杨川的穿越而来,已经开始略微改变了这个世界,甚至就连根本的时间线都出现了一些偏差?

    “为什么改名为元狩?”杨川突然问一句。

    “听司马迁的说法,好像是因为皇帝在上林苑狩猎,射倒一只独角五足的怪兽,故而,皇帝一时兴起,便改了年号。”

    张安世沉吟着继续说道:“不过,这种说法有些牵强附会,学生以为,皇帝的心思从根本上来说还是在北方,在匈奴。”

    杨川微微点头,甚为欣慰的说道:“安世,能想到这一层,实属难能可贵。”

    他想了想,又问:“对了,朝堂上这几日可有大事发生?”

    张安世从袖中摸出一卷宣纸,不动声色的递过来:“三辅之地突然闹起了瘟病,皇帝大怒之下,砍掉了一些官吏和御医的脑袋,自己却躲在上林苑去了。

    刘陵出狱,如老师所料,不仅没有再受到任何惩处,而且,还被封为淮南王;皇帝临去上林苑给大农令传下旨意,让你病体痊愈后便回到长安城,修筑茂陵城的同时,顺便给刘陵修筑一座阔气的淮南王府。

    还有,丞相公孙弘最近几日告病在家,听说整日整夜的咳嗽不止,都吐血了。

    还有几名老臣也告病不出。

    甚至,已经有十一位老臣陈情皇帝,恳求皇帝赐他们一个告老还乡的恩赏……”

    张安世这哈怂,一颗脑袋瓜简直不可思议,只要他听过的和见过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能很快梳理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不愧是后世能成为大汉顶梁柱的人物,朝堂上大凡小事,似乎就没有一样他不知道的。

    杨川瞅着张安世,眼角含笑:“看看,这朝堂上终于有点意思了吧?”

    张安世点头:“老师以退为进,学生受教了。”

    杨川却摇头,淡然道:“不,不是以退为进,而是以退为退。”

    张安世有些困惑的望着杨川,很认真的想了想,终于还是没想明白,便干脆拱手问道:“请老师赐教。”

    杨川望着春意盎然的大地,浑浊的渭水,以及渭水对岸那一片太学院的阁楼亭台,以及远处秦岭之巅的皑皑白雪,俊俏脸庞上渐渐浮现出一抹微笑。

    “安世,你看这片天地,多好,多广阔,”他遥指大地,轻笑道:“你可能并不知晓,我这几年想尽一切办法的钻营当官,在长安城赚钱、升官、发财,并不惜自污名声与曹襄等纨绔恶少同流合污,最大的目的,并非在长安城当一辈子大官。”

    “有人说我杨川早年意在爵位,但求一官半职。”

    “后来,我的爵位越来越高,官阶也越来越大,如今才十八岁便位列三公九卿,可以说是权倾朝野,算得上一个人物了。”

    “于是,便又有人说我杨川如今意在丞相,想要斗倒公孙弘取而代之。”

    “就连皇帝估计也是如此认为的,故而,这才有了他故意怂恿我与公孙弘缠斗,就像着让我们都一个头破血流、两败俱伤,他一个当皇帝才好搞平衡之术。”

    “这是颇为常见的帝王心术,不足为奇,后面你会每天都面对这玩意儿。”

    “而实际上,张安世。”

    杨川抬头看一眼黛青色的天空,深吸一口气,憋了七八个呼吸后方才缓缓吐出,道:“实际上,我一开始的想法便是离开长安城。”

    张安世有些听不明白了。

    他眨巴着眼,讷讷问道:“老师当年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来到长安城,怎的却说从一开始便想着要离开?”

    这哈怂的言外之意就很是明显,那便是,既然你一开始就想着要离开长安城,那为何还要想尽一切办法的钻进来?

    杨川随口说一句“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便结束了渭水边的这一场谈话。

    因为,他看见天上飞来两只沙雕,还伴随着几声颇为焦急的鸣叫之声,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霍去病的沙雕?

    他仰着脸仔细观看一会儿,最终确定,还真是霍去病的大雕……

    “安世,如果让你当县令,三年之内,能做到什么程度?”杨川突然转头,正色问道。

    张安世呆了一呆,应道:“这要看是哪个县。”

    杨川颇有深意的笑问:“若是长安县令呢?”

    张安世摇头,直截了当的说道:“老师,学生可以在朔方郡那边当一个十分出色的县令,甚至,还可以带出一支大汉最精锐的骑兵;

    然而,在长安县,却当不好这个县令。

    老师,这长安县听上去很好,油水很足,各种条件也极好,理应是一个肥差,然而,也仅仅是肥差而已。

    别人可能能当好这个县令,但我不行。”

    杨川颇为好奇的问道:“你为何不行?”

    张安世极诚恳的说道:“学生的心还不够黑,也不够硬,心思也不够阴……而最重要的一点,则是我抱的大腿还不够粗。”

    杨川哈哈大笑,被这哈怂成功惹笑了。

    张安世说的是实情,一个没什么根基、背景和势力的人,想要在长安县当县令,就得提前做好受气包的心理准备,因为,就算街边小摊小贩里,说不定就有人能直通天命,一旦招惹下,可能便是一场没来由的祸患。

    所以,除了一些豪门世族出来的庸才、废材,凭借其无所事事、左右逢源的和稀泥工夫,方能在长安城当好县令。

    其他人,都不行。

    “那你就去茂陵新城当县令吧,”杨川眼睛望着天上飞来的那两只傻雕,口中随意安顿着:“老师之所以一直拖着茂陵新城的夯筑,便是不想亲自去做有些事,免得被人给盯上,什么事儿都干不成。”

    “读书人们有一句俗话,说什么树欲静而风不止。”

    “实际上,这句话本身就有问题,你想啊,作为一棵树,你的主要作用不就是为人遮风挡雨的么?你还想干什么?”

    “安世,你记住,这人啊,不要什么都想着要自己去做,更不能想着有什么好处和功劳,便想着一个人独吞,那样终究会吃坏肚子,给自己埋一粒祸患的种子,说不定哪天就让你后悔不迭。”

    张安世思索片刻,道:“老师,我明白了。”

    杨川站起身来,活动着筋骨,笑道:“明白就好,我就怕你们几个哈怂抢着去杀鸡宰羊劈柴喂马,却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应该是一个好厨子……”

    ……

    傻雕来了,霍去病还会远吗?

    果然,小半个时辰后,一身破烂甲胄的霍去病来了,胯下的那匹踏云骓一如既往的神骏,哪怕其身上遍布伤痕,让杨川看了都有些心惊肉跳。

    这半年来,霍去病在西南之地都经历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去了一趟汉中,然后,绕道斜谷,在深山老林里穿行一个月,在川蜀以西打了几仗,灭了十几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国。”

    征战归来,霍去病看上去有些疲惫,对羽林军的西南之行似乎根本就不愿提及,只是一味的催促杨川:“赶紧弄一顿好酒好肉,馋死耶耶了。”

    看着毫无形象的霍去病,杨川没有再多问西南之事,而是亲自下厨,烧了七八个热菜,又凉拌了六个小野菜,却无外乎爆炒牛肚、清炖羊肉、酸烂肉等‘硬菜’。

    霍去病的胃口极好,只要是杨川家的饭菜,他敞开肚皮吃,差不多能咥掉两条羊腿,一大盘酸烂肉,外加两片松软酥脆的锅盔。

    然后,喝一口杨川亲手冲泡的三炮台,惬意的都想放屁了。

    “杨川,还是你家好,”霍去病吃饱喝足,连喝三碗茶,便毫无形象的往书架上一靠,“昨日南征归来,皇帝宴请大将军和有功将士,一顿烤全羊吃的我都想吐了。”

    杨川笑眯眯的瞅着霍去病,仔细观察这货嘴角、两腮和下巴位置那一层黑不拉几的绒毛,嘿嘿笑道:“去病,怎么回事,去了一趟南方之地,怎么连胡须都长出来了?”

    霍去病伸手摸一摸自己的下巴,没好气的骂道:“幸好在大军开拔前你私下给蜀中卓王孙家打过招呼,准备了足够的铁器、竹甲、皮甲、马匹、粮食和战车,要不然,这一趟恐怕就回不来了。

    那地方又热又湿,大军行进每日不足三十里便须安营扎寨,要不然,将士们会得一种奇怪的病,一会儿发热一会儿发冷,上吐下窜,有不少人还没上战场就死了……”

    对眼下的西南之地,杨川其实一无所知,他也不过就是通过正常推断,将那边的降水、温度提高了一些,差不多与后世的两广之地持平,然后,才有的放矢的给羽林军调集了一批粮食、药材、兵械等。

    刘彻突然改变主意,让霍去病长驱直入灭了西南十几个小国,甚至,杨川觉得可能只不过是一些部落、寨子而已……

    说实话,杨川到现在都有些困惑,皇帝此举,意在谁?

    “只要全须全尾的回来就行,”杨川给霍去病换了一碗新茶,亲手端过去,“先让将士们好好休整一段日子,过不了一两个月,估计又要出征了。”

    霍去病点头,甚为疲惫的说道:“是啊,又要出征了。”

    杨川看着霍去病的样子,突然觉得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儿。

    搁以前,这憨货只要听到能打仗,便会激动得睡不着觉,恨不得立即便能提枪上马、上阵杀敌,可这一次……

    怎么有点消极怠工的意思?

    杨川不动声色的说道:“皇帝誓灭匈奴种,接下来的这两三年,漠北之地将会是咱弟兄的主要战场,得提前做一些准备。”

    霍去病却突然叹一口气,十分幽怨的说道:“不是去打匈奴。”

    “昨日酒宴之上,皇帝已经说过,让大将军统帅五路精锐大军北征匈奴,却让我带三千羽林孤儿去什么狗屁陇西郡……”

    连着两章被审核、屏蔽,厨子也是没辙了。

    算了,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