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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佛跳墙

    关中一带落了一场大雪,放眼望去,大地一片白茫茫;秦岭北麓,杨氏封地一片静谧,炊烟袅袅。

    又到吃涮羊肉的好时节了。

    杨川让堂邑父宰了两百多只羊,就挂在屋檐下冻了一日一夜,便冻成了冰疙瘩,敲一下‘铛铛’作响。

    “堂邑父大叔,让人再去买一些羊肉,”杨川将堂邑父、阿木、阿谷等一帮半大小子喊来,给他们安排任务,“最近一段时间,来咱们庄子上的客人会比较多,羊肉不够吃。”

    堂邑父有些疑惑,问道:“公子,已经宰杀了两百多只羊了,还要再买些?”

    杨川笑道:“是啊,最近咱们天天吃涮羊肉。”

    堂邑父扳着指头算了算,瓮声瓮气的说道:“公子,就算是天天吃涮羊肉,两百多只羊也能吃好多天……”

    “你打发人去买羊就是了,”杨川摆摆手,“记得要买那种肥羊,羊肉太瘦不好涮啊。”

    堂邑父有些疑惑的去忙碌了。

    杨川小郎君的话,他是越来越听不明白了,这大雪天的,冷冷清清,除了董仲舒、霍去病两个人天天跑来蹭饭,哪里还有客人啊?

    看着堂邑父困惑的样子,杨川笑了笑,转头看向阿木等半大小子:“你们给咱制作几样涮羊肉的小玩意儿。”

    说话间,他从案几上拿出几卷羊皮递过去。

    一张圆型的案几,中间割一个圆洞,刚好能摆下一口小锅;而且,这圆桌还是两层,上面一层可以转动;一只高脚绣墩,却又多了一个靠背、两个扶手;铜锅中间,多了一个放置木炭的‘小烟囱’……

    这几样东西,制作起来很简单,可看着、就很是怪异。

    那帮半大小子都有些迷瞪,齐齐看向杨川。

    杨川笑问:“怎么,有难度?”

    少年们摇摇头,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没有。”

    “既然没有难度,那就给咱们制作一些,”杨川笑道,“要吃涮羊肉,总得搭配几样好家当,总不能一人一张小案几、一口小铜锅涮着吃吧?要知道,那可是皇帝的吃饭方式。”

    有几句话他不能说出来。

    那就是、皇帝喜欢吃独食,这个没办法,就让人家继续那般去吃好了;百姓人吃饭,还是要有点气氛,有点仪式感,能坐着吃,就尽量别跪着。

    这两年来,杨川对这种跪坐在地上吃饭的姿势,早就忍无可忍、深恶痛绝了。

    没办法,在汉帝国,要想当个君子,就要时时刻刻的‘端然跪坐’,就是将两瓣屁股蛋子,规规矩矩的压在脚后跟上,腰杆子要挺直,大腿不能分太开,也不能夹太紧……

    总之,杨川不想当什么君子了。

    让汉帝国的人改变跪坐的‘陋习’,他自忖眼下还做不到,也管不了那么多。

    毕竟,无论是宫廷仪礼手册,还是权贵之家的‘家庭教养指南’,遵循的其实都是儒家的那一套,对一个人的‘跪姿’,可是做了十分详尽的规定,甚至连衣衫摆放的形状都有描述,生怕控制不住人。

    杨川曾经很恶趣味的认为,儒家圣人之所以要规定人的跪坐的姿势,主要原因是很多人都穿不起兜裆裤,那些不太正确的坐姿,就很容易露出蛋蛋……

    当然,仅仅是猜测罢了,做不得准。

    杨川很仔细的讲解一遍图纸,并对其中一些细节都说得很清楚,却无非是圆桌、小铜锅、椅子等几样家具。

    阿木、阿谷等一帮半大小子去忙乎了。

    杨川吐了一口气,坐在东面临窗的木榻上,推开一扇窗户,有些出神的望着大雪初晴后的美景。

    渭水对岸,太学院的修筑工地一片悄如。

    那七座先期修建起来的阁楼上,落了厚厚一层雪,配合其厚重而古朴的建筑风格,还真是挺好看的。

    渭水河面上结了冰,一些孩童正在河岸边用石块、木棍等砸冰,估计是想看看冰眼里有没有鱼跳出来。

    接到曹襄传来的密信,杨川的心情很好。

    第一条鱼上钩了。

    桑弘羊不仅人来了,还带着一份礼物清单,无非是一些金子、钱粮、田地、牛羊牲口等;曹襄早已粗略算过,这一笔钱粮没什么意思,也就能修筑起七八座太学院的阁楼吧。

    当然,桑弘羊只是一条不大不小的鱼,而且,还有些迫不及待的扑上来咬了钩。

    杨川能够预料得到,接下来,定会有一大群鱼蜂拥而至,都想在太学院这块肥肉上,凶狠的咬上一口。

    如果一个不小心,能顺便将董仲舒一口给咬成重伤,那也是可以的。

    当然,还不能给咬死,毕竟是汉帝国最大的读书人,杨川打算好好整治一番,先腌制起来,将其烹制成一道天下一等一的美食。

    那就、做一道‘佛跳墙’吧……

    ……

    次日一大早,阿木几人便给杨川‘交任务’来了。

    他们制作的第一批桌椅板凳、黄铜小火锅等小玩意儿,看上去…嗯,怎么就显得有些怪异呢?

    就连他们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些高脚的桌椅板凳,怎么看都不太顺眼,也不知道小郎君用来干什么的。

    杨川却眼前一亮,大加夸赞了一番:“啧,不错不错,你们几人的手艺,能给咱们挣下十万亩良田!”

    “来来来,搬到这边,对,将那几张案几都搬出去,回头送到厨房让劈柴烧了。”

    “过来坐啊,愣着干什么!”

    杨川率先坐到一张椅子上,舒坦的不行,往后背上一靠,使劲踢腾了几下双腿,叹道:“哎呀,终于能够舒舒坦坦的吃一口饭食了。”

    阿木、阿谷等少年见状,也赶紧落座。

    不过,这帮小子就没有杨川那么夸张,总感觉有点奇怪,有人忍不住问道:“公子,这还真是用来吃饭的?”

    杨川笑眯眯的说道:“是啊,昨日我不是讲的很清楚,就是要伱们制作一套涮羊肉的家当么。”

    “这个、跪着吃习惯了,坐着还有点不适应,”一名少年嘿嘿笑道,“不过,还真是舒坦啊。”

    少年们学着杨川的样子,也靠在椅子的靠背上,一个个舒坦的不像样子,忍不住便开始起哄:“公子,要不、今天就涮羊肉?”

    一名少年早已跳起来,嘿嘿笑道:“前天我看咱庄子上冻羊肉,就猜着公子要吃涮羊肉,瞧瞧,这是什么?”

    那少年从怀中摸出一件小玩意儿,却是一个木匠所用的‘推刨子’,不过,形状有点奇怪,手把在推刨的上面。

    “阿麦,你这是、想要刨羊肉啊?”

    少年们眼前一亮,争抢着研究那个特制的‘羊肉推刨’,气氛就十分的欢乐。

    杨川也大受感染,笑道:“好,咱们今天涮羊肉!”

    少年们欢呼一声,便开始忙碌起来,有人提来一筐木炭,有人挑了两桶清水,有人跑到厨房去准备油碗、蘸料,并急吼吼的准备了一些菜蔬。

    这帮家伙!

    杨川坐在主位,享受着少年们的侍奉,感受着那一股子少年人的热情与生机,只觉得这特娘的才是生活啊。

    小半个时辰后,万事俱备,开始涮羊肉了。

    “赶紧的,刨肉刨肉!”

    “蒜泥呢?我捣了那么多蒜泥,你们竟然都抢光了啊?”

    “芫荽呢?那个谁,把那一盆芫荽末端过来,啧啧,这大雪天的涮羊肉,简直太爽了……”

    大圆桌正中,黄铜涮锅里‘咕嘟嘟’的翻滚着,热气蒸腾,却是杨川亲手调制的清水汤汁,上面飘着一些红枣、枸杞、党参、葱白、姜片等;

    桌面一大圈,则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盘子,里面摆放着刨成薄片的羊肉卷,各种菜蔬,以及十几个蘸料、油碗,看上去就很是养眼。

    窗外,寒风嗖嗖,白雪皑皑;

    屋子里却一派热闹,香气弥漫,加上二十名半大小子的嘻嘻哈哈,简直就……

    “哎呀,这还没到午时呢,怎么就开饭了?”

    就在此时,董仲舒来了。

    这老贼最近的一日三餐,都是在杨川享用,准时准点,几乎能做到分毫不差的赶在开饭前出现,也算是一样本事。

    “杨川公子,你们这是……已经开饭了?”

    董仲舒一步跨进房门,这才发现不对劲,自己平常所坐的案几竟然不见了?他左右看一眼,看见临窗位置的‘大饭桌’,不由得愣住了。

    杨川与二十名半大小子、竟然坐着吃饭?

    而且,那种比案几还要高的‘凳子’上,竟然还安装了靠背,每一个人都叉开了腿,看上去就很是无礼啊。

    简直就、岂有此理!

    老贼大踏步走过来,在杨川等人屁股下查看着,口中斥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谁教你们如此坐着吃饭的?

    杨川公子,你也算是一个读书人,怎么能这么吃饭?”

    杨川笑道:“我早就说过,我杨川不是什么读书人,所以啊,你们读书人的那些礼仪、讲究什么的,肯定做不好,那还不如不学了。

    既然董公看着不顺眼,那就、请回吧。”

    董仲舒勃然大怒,伸出两根手指斥道:“杨川,听我董仲舒一句劝,你这般离经叛道,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唾骂?”

    杨川夹了几片肥羊肉,在涮锅里轻轻涮了两三个呼吸,等到羊肉卷变了颜色,便从汤中捞出来,在油碗里蘸了一下。

    他将那几片肥羊肉塞入口中,慢慢嚼着,这才含含混混的说道:“董公,真不坐下吃饭?”

    董仲舒拂袖骂道:“如此踞然而坐,何异于禽兽也!”

    杨川哈哈大笑,用筷子指一指门口:“我杨氏庄子上怎么吃饭,好像还不用你董仲舒跑来指点吧?你要是饿了,就坐下一起涮羊肉;

    你若觉得我杨氏的吃相难看,不像君子,那就赶紧滚蛋,我都告诉过你董仲舒,耶耶就特娘的不是什么狗屁读书人,你就少拿读书人的那点破事来烦我!

    好了,我们还要涮羊肉,你可以滚了!”

    这几句话,就说的很不客气,董仲舒早就气得暴跳如雷,跳脚大骂:“杨川,你不为人子!”

    杨川淡淡说道:“真不吃?”

    董仲舒并指大骂:“杨川,竖子无礼!”

    老贼似乎不太适应杨川这种风格,骂了两句后,便觉得有些词穷,忍不住便开始谆谆善诱:“杨川,听老夫一句劝,我大汉朝奉行的是周礼,你这般离经叛道,定会遭受天下人耻笑的。

    杨川啊,这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因为人间自有法度,有礼仪,有廉耻,昔日孔夫子,桌子摆放不端正,不吃,肉食切割不齐整,不吃……”

    听着董仲舒的长篇大论,杨川突然就很生气。

    特娘的,汉帝国的百姓人,很多都饿的在吃屎,你们这些豪门世族和儒生不事农耕稼穑也就算了,还特娘的哔哔歪歪、指手画脚?

    凭什么啊?

    不是说周礼有什么不好,若是人人衣食无忧、其乐融融,就算礼仪再繁复一些,他都觉得能接受,都挺好。

    可是,让绝大多数人饿着肚子,却还要学什么狗屁君子之风,这就很儒家啊……

    “你说够了没有?”

    杨川将筷子放在桌上,用一片麻布擦拭一下嘴角的油腻,十分冷淡的说道:“董仲舒,你一张口便是圣贤书,一闭嘴,便是君子曰,可是你董仲舒自己又做的怎么样?

    你年长我几十岁,且为人向来端严,我杨川便尊你一声董公。

    可是。

    你一个读书人,起码的尊卑上下都没有了?从爵位上来说,我是少上造,你也差不多;从官阶上来说,我如今秩比两千石,你董仲舒呢?

    休要拿你那套狗屁周礼来教训我杨川。

    你们这些读书人,口口声声讲说的是天道,是朝廷,是江山社稷,可是董仲舒啊,既然周人崇尚古礼,为什么还能做出以下犯上、谋算商人天下的事情?”

    杨川开始讲道理,那就好办了。

    董仲舒深吸一口气,振一振衣衫,轻咳一声,刚要开口……

    不料,杨川却突然翻脸了:“董仲舒,从今往后,你若敢骂我杨川一句,我一把火烧了太学院。”

    董仲舒张口结舌好一阵子,一句儒家粗话就卡在嗓子眼里,硬生生的没敢喷出来。

    杨川的狠辣与无耻,他早已见识过。

    烧掉太学院,那可是欺君大罪,杨川就算有一万个脑袋,估计都不够皇帝去砍。

    问题是,眼下的太学院只有七座建筑,花费的钱粮、木料、石料,以及用的工匠、仆役可都是杨川家的……

    要是这小子犯浑,真的一把火给烧掉,他这些年的奔走与筹划,可不就是一场空了?

    这个险、他不敢冒。

    “杨川,太学院不是我董仲舒的,也不是你杨川的,”董仲舒叹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咱不能因为置气,就胡作非……咳咳,这样是不好的。”

    杨川面无表情的说道:“再补充一句,你若废话太多,我一把火烧掉太学院。”

    董仲舒:“!!!”

    【厨子曰】佛跳墙……好吧,厨子也没吃过,想想就挺伤感的,等挣了钱,一定去广东吃一次!(狗头保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