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川的印象中,匈奴人对汉帝国的战争手段,好像从来都是一成不变:想办法越过长城,分出一部分兵力,对一些汉军城池进行袭扰;
其主力却一路横冲直撞、烧杀抢掠一番后,从容而退,回到草原上窝冬。
第二年,秋高马肥时,再来一趟。
如此这般,周而复始,好像就没有个尽头,让汉帝国疲于应付,不得不征发大量的民力,耗费大量的钱粮,在崇山峻岭间修筑长城。
至于说那些城池,人家根本就不怎么在意,反正能攻打下来就打,打不下来也无所谓,直接走人。
所以,汉帝国从来都很被动的在挨打。
直到卫青、霍去病出现后,画风突然变了。
曾经嚣张的一塌糊涂的匈奴人,竟被汉帝国的军队深入漠北草原上,追着打、撵着打、往死里打,几次大战下来,直接把匈奴人打出心理阴影了。
这就对了。
作为一名厨子,杨川不怎么懂排兵布阵,但却明白一个十分简单明了的道理,那就是这人啊,哪有百年防贼的道理……
……
“伊稚斜这是在给卫青摆迷魂阵、玩捉迷藏游戏呢。”
杨川收起地图,略一沉吟,道:“带领咱们的战马,向草原深处退两三百里,然后,一路西进,咱们继续走朔方那条路。”
堂邑父有些不解的问道:“公子,根据那几个活口的说法,伊稚斜大单于的主力在朔方,咱们为何要往西走?”
杨川用马鞭遥指雁门关方向,笑道:“伊稚斜这条老狐狸,他将主力压在朔方郡,调走了我义父卫青的主力;然后,冷不丁的一个急行军,一日一夜即可出现在雁门、上古一带。
李广、公孙贺、路博德几人,善于守城,但不善于野战,被人家几个千人队牵制在城池里,基本上就是一些摆设。”
堂邑父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看上去就很是疑惑。
不过,他还是忠实的遵从了杨川的命令,开始带着两千多匹匈奴马,悄无声息的向西面鹿城方向摸了过去。
因为有傻雕的空中侦察,再加上堂邑父、杨川二人对草原极为熟悉,这一路上,竟是连一个匈奴人的游骑都没遇见。
这一日,就当他们一行人来到距离鹿城尚有两百多里地时,正在天空盘旋的雕一、雕二清鸣几声,突然调转方向,向正北方向快速飞去。
听两只沙雕的鸣叫之声,竟似有些欢喜?
杨川、堂邑父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不解。
“堂邑父大叔,两只沙雕这是发现熟人了?”杨川皱眉问道。
“应该发现了熟人,”堂邑父望着沙雕飞去的方向,若有所思的说道:“而且,还好像发现了相熟的同类。”
杨川一呆,惊喜的喊了一声:“霍去病?”
不过,他很快又开始沮丧起来,道:“堂邑父大叔,你说咱们在草原上、阴山里寻找大长门好几个月,怎么就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呢?”
堂邑父愣了好几个呼吸,一张老实憨厚的大黑脸登时也拉胯下来,瓮声瓮气的说道:“是啊,他到底去哪里了呢?”
杨川转头看向那二十名少年。
阿酒、阿木、阿谷等少年,心领神会,脸色也一时间黯然下去,就像霜打的二十根茄子:“唉,都快累死了……”
……
于是,一个多时辰后。
当杨川、堂邑父一行人与霍去病等相遇时,杨川傻眼了。
崔九。
这老贼,双手拢在袖中,骑着一匹栗红色母马,就在霍去病身边,似笑非笑的瞅着杨川:“大上造,别来无恙啊。”
杨川心中郁闷,脸上却露出一丝鄙夷和恼怒,狠狠的剜了崔九一眼,直接冲上去与霍去病见面。
“去病,你怎么会都在这里?”
杨川早已看清,霍去病麾下其实也没有多少人马,不过就是那二十几名羽林孤儿,以及他亲手训练出来的三百名‘农夫’。
霍去病提着丈八马槊,十分二逼的挑一挑眉毛:“来将通名!”
“通你表妹!”杨川没好气的笑骂一声,“去病,伱领着这么一点兵马,就敢在草原上乱窜,不要命了?”
霍去病哈哈大笑:“你狗日的一个人在草原上浪荡几个月都没事,我怎么说还有三百精骑呢。”
杨川骂了一句‘还不是为了寻找大长门’,这才转头看向崔九,没好气的说道:“为了寻找你大长门,我可是跑遍了这方圆千里,你就说,该如何补偿我?”
崔九阴恻恻一笑,淡然道:“你真在寻我?”
“天地良心!”杨川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恨声说道:“崔九大叔,这人活在世上就得讲点良心,我在阴山寻找你一个多月,实在没有线索,便干脆又回了一趟漠北,你说说,这一来一回的几千里路,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崔九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的确不容易,不过,你寻我是假,偷偷回了一趟北海是真吧?
说吧,你的那座什么鹿鼎城,现在有多少兵马了?”
杨川突然咧嘴一笑,道:“不多,也就三五千人马,控弦之士,约莫也就七八百人吧;对了,我还娶了十八个匈奴小妇人,打算给我老杨家生几炕娃呢!
崔九大叔,你可不知道,匈奴小妇人身上有一股子味道,刚开始闻的时候,感觉有点骚腥,可是你闻着闻着,咋就觉得那么好闻呢?尤其是她们身上流汗的时候,简直令人心醉神迷、难以自拔啊。
崔九大叔,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崔九盯着杨川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胡说八道,脸色就很是阴沉。
不过,随着杨川一通胡说八道,老贼那一张皱巴巴的老脸,终于变得不耐烦起来,骂了一句脏话,便不吭声了。
杨川却不依,跑到崔九身边继续追问:“崔九大叔,你到底躲在什么地方去了?”
崔九面无表情的说道:“滚。”
杨川哈哈大笑,滚到霍去病身边,在这货的肩膀上使劲捶了一拳,却不小心把自己的拳头给碰疼了。
“去病,陛下龙体可还安康?南宫公主身体怎么样?对了,我母亲、我义父、曹襄等人都好吧?”
霍去病点头笑道:“都不太好啊,皇帝说了,杨川那个小兔崽子乱跑乱窜的,可别让匈奴人捉去打折了狗腿,哈哈哈。”
杨川叹一口气:“你们倒是都快活了,看看我,为了寻找某人,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东躲西藏,简直就!
对了去病,你还没说,你怎么也跑到草原来了?”
霍去病瞪了杨川一眼,没好气的骂道:“还不是为了来找你,皇帝说了,找不到你杨川,打折我们几个人的狗腿。”
“你们、几个人?”杨川有些好奇的问道。
霍去病:“曹襄,张汤,李敢都来了;对了,你家那个小泼妇也跟来了……”
……
当夜,鹿城。
长平侯、车骑大将军卫青的中军大帐里,灯火通明,酒肉飘香;刚刚封为长平侯的卫青,亲自把盏,为义子杨川的回归而大宴宾客。
参与酒宴者,有卫青麾下悍将七八人,却无非是卫尉苏建、左内史李沮,太仆公孙贺,代国之相李蔡,博望侯张骞,羽林尉公孙敖等人。
其他人,杨川都觉得不意外,唯有公孙贺、之前在雁门一带捉了活口,不是说他在云中、上谷一带么?怎么却出现在鹿城了?
不过,很快的,他就明白了。
原来,伊稚斜给卫青摆迷魂阵,将主力摆在朔方一线,其实想要偷袭上谷、雁门、云中,从而长驱直入,袭取上郡后,再绕道西行出朔方,给卫青来一个反包围。
同时,卫青给伊稚斜也摆了一个迷魂阵,令李广死守雁门一线,又令北平的李息、路博德等人出兵,截断伊稚斜主力的退路……
此外,在座的还有霍去病、曹襄、李敢、张汤等人。
崔九单独坐一桌,默默吃肉喝酒,看上去悠然自得却也孤单的像一个鬼,脸色惨白泛青,时不时的瞅一眼霍去病,满眼都是溺爱之色。
唯有刘满,本该坐在左手首位的,结果,她对什么狗屁公主的身份毫不在乎,死皮赖脸的黏在杨川身边,痴痴的凝视杨川那俊俏小脸,简直就……
好吧,简直就十分的蛮横啊。
她的两只爪子,就那么悄咪咪的在杨川的臂膀、肋下、后腰、臀部,默默的掐着、揪着、拧着,恨不得扑上来啃一口。
杨川却面不改色,该吃吃,该喝喝,有人遥遥举杯相邀,他也是神色淡然的举杯还礼,就十分的得体、自然。
这是卫青为他设宴洗尘的,面子上,对每一个人自然都不会冷落。
当然,面对张骞、公孙敖二人时,杨川的脸色,就显得略微有些冷淡罢了。
这人的心啊,其实很柔软,只要伤过一次,便很难弥合。
杨川还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张骞看向自己时,面有愧色,而公孙敖看向他时,则一脸的不屑……
……
卫青本就沉默寡言,所以,这一场酒宴就颇为沉闷,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便草草结束了。
“今日为我义子杨川接风洗尘,破例在军中饮酒,是本侯的错,当罚俸、杖责、并向陛下请罪。”
酒宴结束时,卫青看向座中的左内史李沮,淡然说道:“不过,大战在即,请左内史记录在案,班师回朝后,奏请陛下一并责罚。”
李沮拱手道:“是。”
众人面面相觑。
不过,众将的脸色均有些凛然,纷纷起身,拱手告辞。
“诸将各自回营,随时准备出发,”卫青端然跪坐,眼瞅着众将纷纷离去,“杨川,霍去病,你二人暂留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