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崇又一次来到了宫殿之内。
景象跟上次一样,大殿依旧大得不像话,且空空荡荡,找不到方向,只能看到四周的宫殿墙壁,还有数十丈高的殿顶上,那外圆内方、遍布繁复花纹的藻井。
唯一不同的,是从宫殿四面八方渗透进来的丝丝缕缕的光芒。
“这些光芒感觉很熟悉……是纯阳洗身录的劲力?”
许崇若有所思。
所谓的紫府种道,应该就是用劲力将整个紫府渗透,与其融为一体的过程。
至于后面还有什么变化,暂时还不得而知。
有一点倒是和预知的一样……整个过程毫无波澜,没有任何看起来很危险的情况发生。
轻轻松松,平平无奇。
许崇也不急,就那么静静的等着。
在这里没有任何参照物能具体感知时间的流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纯阳洗身录的劲力,终于将整个宫殿完全浸透。
劲力比之总量大概只剩下了十分之一。
这些多余的部分,渐渐在大殿的半空形成了一个直径数丈的巨大金色圆球。
当所有多余的劲力都汇聚后,圆球分离出三道金光,朝着大殿的三个方落下。
“呃……这是成功还是没成功啊?”
许崇不解,朝着其中一处劲力落下的方位走了过去。
没过多久,四个金色的方形薄片出现在眼前,成规则的四角排列。
左右相聚约三丈,前后相聚约一丈。
纯阳劲力不断灌入薄片,融入进去。
薄片也随之逐渐增厚,看起来像是在往上生长一样。
“好吧,还有后续……”
许崇摇了摇头。
按照之前的理解,劲力完全浸透紫府就算成功。
现在看来远不止于此。
没办法,继续等呗。
就这样,在许崇的注视下,薄片一点一点加高,很快就成为了四个方形柱子。
大概到一尺高后,劲力从柱子上眼神出来,勾连到一起,成为一个平面。
并且新‘生长’出来的部分,已经开始出现弧度,似乎在勾勒某种花纹。
“怎么看起来跟茶几一样……这大殿里连椅子都没有,要茶几干什么?”
许崇吐槽了一句,然后下一瞬就惊住了。
等等!!
椅子?!
“……这不会就是一把椅子吧?”
许崇惊骇欲绝。
如果真的是一把座椅,那按这个大小来看……怕不是得身高十几丈的巨人才能用?
好吧,这个姑且不论。
还有一个更要命的。
剩下的劲力……不够了!
许崇抬头,看向大殿上方。
原本数丈大小的金色圆球,此时已经只剩下脸盆那么大了,并且依旧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着。
“夭寿了……这椅子要是成不了形,是不是代表种道失败?”
许崇的面色一点儿一点儿难看起来。
他可是清楚的记得袁守义说过,种道紫府……不成功,则成仁。
要是失败了,自己岂不是就死翘翘了?
许崇有些慌,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寄希望于自己想错了。
又过了一会儿。
金色圆球彻底消失。
许崇的希望落空。
那金光所凝聚的,真的是一把椅子。
只不过到现在为止,这把椅子堪堪凝聚出一小部分……连坐垫都还没‘长’出来。
到这里,许崇反而是平静了下来。
“当初那个预感没错,紫府种道对我来说,不会发生任何危险。”
“刚才的一切经过,也足以证明这点。”
“现在这个样子,其实并不是种道失败,而是种道中断……因为劲力不够用了。”
“看来,在吞噬了谢长青的紫府后,我的紫府比正常人要大得多,所以对劲力的消耗也随之多了太多,洗身九重不足以支撑种道完成。”
“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是离开紫府,等劲力彻底恢复后再行种道,如此反复多次,才能彻底完成紫府种道。”
许崇分析出了前因后果,也推断出来解决的方法,可他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好转,反而更加难受了起来。
因为,他找不到出去的办法……
上次进来,是被种道之地的变化所牵引,出去是因为变化完成,肉身自动苏醒。
而这次完全不一样。
这次进来,是因为境界的突破,可以看做是一种主动。
在这种情况下,突破不完全完成,理论上肉身是没办法自我苏醒的……
只能通过外界刺激。
“外界刺激?”
“我的肉身在太阴阁第七层,平日送食水也只是放在门口,不会有人进来打扰,甚至连敲门都不会。”
“另外,老太君卡在第六层,就是为了不让弄月偷偷溜上来跟我见面……”
“卧槽!!”
“她不会就这么关我半年吧?!”
“洗身第九重,不吃不喝可活不了半年啊……”
想到这里,即便是许崇城府再深,也不由得开始恐慌了起来。
死不是不可以。
但……
创业未半,而中道饿死?
……
……
转眼便是一个半月过去。
这天,孙莜蓉待在自己的房间,神色凄苦、茫然。
薄纱已经被取下,将那美到不像话的面孔,和致命的诱惑给显露了出来。
可惜,房间内只有她独自一人,这份惊心动魄无人欣赏。
在她面前的桌案上,有一张青铜制式的文书。
上面刻着几行字,大致意思是,两个要好的朋友为自己将来的孩子立了个简单的契约,若同为男或同为女,便义结金兰,若一男一女,便喜结良缘。
而在这几行字的下方,有两个明显是后来新刻上去的名字。
一个是孙莜蓉。
另一个,是许崇。
不仅如此,两个名字上面,还各有一个小小的血手印。
许崇二字上的手印,要稍稍大那么一圈儿。
孙莜蓉苦涩的笑了笑,“如果当初我不骗他是表姐弟,而是告诉他实情,他……”
话没说完,孙莜蓉就捂住了脸,使劲的摇了摇头。
“他现在是小姨的夫君,是我的小姨夫,我不能再想这些了……”
“而且,他和小姨是真的很般配。”
“……就像是天作之合的一对那样,我要做的,应该是祝福他们才对。”
孙莜蓉捂着脸,有些颤抖的趴在了桌上。
或许是情思伤人,从许崇被种道抓住,这两个月的茶饭不思,让她虚耗了太多心力,居然就这么趴在桌上疲惫的睡了过去。
一直到深夜,孙莜蓉才幽幽转醒。
“居然睡过去了么……”
孙莜蓉自嘲的笑了笑,拭去面庞上湿润,而后看向那片青铜文书。
这份青铜书是一件道器,名为同心契。
只要在上面刻上两人的名字,再将血液涂抹到对方的名字上,就可以根据自己的血液感知对方的心情、情绪。
为什么她只跟许崇见过两面,便如此情根深种?
因为她经常偷偷的使用同心契,去感受许崇。
……从很小开始。
许崇最初的开朗、乐观、正义,后来的痛苦、纠结、挣扎。
还有那次悬梁的绝望。
孙莜蓉全都了然于心。
后来她成为道子,因担心遗失,将同心契留在了花家楼船,才大大降低了使用频率。
这个时候,孙莜蓉对许崇其人,更多的是好奇。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会在乐观正义的同时,那么的痛苦纠结?
她想亲自去见见许崇,看看许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直到她的母亲收到许佑安的来信,从信中分析出不对劲,才有了沧泷县之行。
那一次见面,孙莜蓉对许崇是有点失望的。
失望于许崇只顾自我信念,对许佑安的死毫无半点悲伤。
当时她甚至打算,等回到楼船,就将同心契扔进大海,彻底断绝与许崇的关联。
可没想到,很快就被突然出现的傅元龙,再一次逼回了沧泷。
那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这一次,孙莜蓉对许崇形成的所有印象,被全部推翻。
敢在远远弱于傅元龙的情况下,主动去寻找解救自己的方法。
谨慎、大胆、有担当。
到这里,孙莜蓉对许崇的感觉开始复杂了起来,且重新拾回了那份好奇心。
不到两年的时间,一有空她就会回到楼船,偷偷取出同心契,去感受许崇的心情。
一次、两次、三次、十次……
‘偷窥’许崇的行为,渐渐成了她的习惯。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其实自己已经心系许崇了。
直到那首《赠花卿》出现。
可惜,事情的发展,根本不容她有任何的选择。
许崇就这么成了花弄月的未婚夫,成了她的小姨夫。
“小姨夫……”
孙莜蓉喃喃,看着青铜书的目光突然决绝起来。
“最后一次……”
“请让我最后一次感受你的心情。”
“这次之后,这件道器将沉入深海,永远不见天日。”
就这样,孙莜蓉伸手,抚上了带有她自己血迹的‘许崇’二字。
唰!
仅仅是接触的瞬间,孙莜蓉猛地如触电一般收回了手。
惊恐!
此刻的许崇,陷入了极大的惊恐之中!
这怎么可能?!
且不说楼船是道器,本身极难被找到。
哪怕有人找到了楼船,有法相境的老太君在,也不可能有任何人能伤到许崇!
怎么会惊恐的?!
按理说,许崇这会儿是在闭关修炼之中才对啊。
而且才过去一个半月。
“错觉!一定是错觉!”
孙莜蓉勉强定了定神,再次伸手抚上。
这一次,她没有收回手。
但她的脸色却突然难看了起来。
因为,这一次她不仅仅从同心契上感受到了惊恐……
还有淡淡的绝望!
怎么可能有绝望?!
要知道,她通过同心契感知许崇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了,唯一一次感受到绝望的那次,后来被证实为悬梁自尽……
虽然现在的这股绝望,并没有像当初那样,带有心丧若死的味道,可这毕竟是唯二出现的。
许崇有危险!
孙莜蓉腾地一下站起来,疯也死的撞门而出。
她不知道许崇为什么有危险,也不知道楼船上哪儿来的危险。
但她知道许崇有危险,这就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