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放这破车进来的?”
“你们还想不想干了?”
“赶紧把这破马车给本世子丢出去!”
段远旸不愧是段家开府至今最大的草包,在发现马车的时候,第一时间不是去观察异常,而是去质疑底下的士兵。
盔甲人就比他聪明多了,此时也顾不上得罪段远旸,直接一抬手,制止了那些打算冲上去的手下。
段远旸看到了盔甲人的动作,瞬间愤怒到无以复加,“你踏马也不想干了是吧?”
“……”
盔甲人一阵无语,却是没有理会,只全神贯注的警惕着马车。
终于,马车慢慢驶到门口。
一个身穿黑衣的瘦小老头儿钻了出来。
段远旸的嚣张跋扈瞬间冻结,僵在了脸上。
讲道理,他的这大半辈子,几乎都用在了享乐上面,在京城里认识的人不多,都是如他这般没什么希望继承家业的纨绔子弟。
但这老头儿可不一样……
这老头儿可是在京城那种地方,都能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血衣卫总指挥使,窦天渊!
当年他吃过几次大亏之后,就把一些不能招惹的存在牢牢的记了下来,其中,窦天渊名列第一!
现在一看到,犹如老鼠看到了猫。
几乎是下意识的,段远旸连连后退……居然退到了人群里,成了群众的一份子。
盔甲人上前一步抱拳:“前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卢剑,见过血衣卫总指挥使大人。”
血衣卫总指挥使?!
所有人齐齐面色一变,眼珠都要瞪下来。
卧槽……
这小破老头儿就是血衣卫总指挥使?
开玩笑的吧?!
他不是身高三丈,青面獠牙,每顿饭都要生吃一头虎豹的吗?
堂堂大庆第一高手,怎么这个叼样?
巨大的反差,让众人久久不能平静。
“不用多礼。”
这时,‘大庆第一高手’窦天渊笑眯眯的摆了摆手,“你们这儿整挺热闹啊,干嘛呢?”
“奉成国公之命,抓捕段远明被害一案的嫌犯。”
卢剑沉声回答。
“嫌犯?哪儿有什么嫌犯?”
窦天渊背着手慢悠悠的走进院子,“这事儿不是已经查清楚了么,是那个千面道子卫无邪干的,伱们这胡乱抓人泄愤,不好吧?”
“本官只是奉命行事,具体缘由,国公大人并未告知。”
卢剑说的不卑不亢。
“行,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你抓你的人,我领我的人。”
窦天渊说着朝人群中挥了挥手,“葛小子,你在那儿愣什么呢?还不滚出来?”
“是是是……”
葛万山连滚带爬,受宠若惊,虎目含泪的挤出人群,推进山倒玉柱的拜了下去:“章华府血衣千户,葛万山,参见总指挥使大人!”
他都做好了跟卫无邪两败俱伤的最坏打算,没想到居然绝路逢生!
而且还是总指挥使大人亲临!
即便对方很可能真正要救的是许崇,自己只是顺带而已。
但,救了就是救了。
那可是毕生的偶像啊……
葛万山感动得几乎要哭出来,恨不得抱起窦天渊的大腿喊上一句再生父母。
然而,一个雄壮的身躯突然插入,拦在了二人中间,将这种感动硬生生阻断。
“且慢。”
卢剑语气森冷,平静的目光自面甲上的孔洞直视窦天渊,“还请窦大人不要为难在下。”
他拿到的名单上,葛万山的名字同样是标了红的,若是轻易的放了人,回去他无法向成国公交差。
“你怕段老儿找你麻烦?他不是这么小气量的人……唔,这次好像不一样,还真有可能给你穿小鞋。”
窦天渊说着沉吟了片刻,眼睛一亮:“这样吧,人我带走,之后若是在都督府干的不如意,来血衣卫,我给你个镇抚使当当。”
“……”
卢剑一阵无语。
镇抚使是从四品,都督佥事是从三品,整整低了两品。
但无论是待遇还是各种权力,事实上镇抚使并不逊色于都督佥事。
可问题是,明明是在挖墙脚,却做出一副施舍的嘴脸?
而偏偏,自己还不得不承这个情。
踏马的,算盘打得真好。
“谢窦大人厚爱,在下并无意改换门庭。”
卢剑沉声回答,接着话锋一转,“窦大人是大庆第一高手,若是执意要带走此人,在下自然无法阻拦,但,请恕在下如实上报于国公。”
说完就侧身让开。
台阶有了,继续硬刚就不是耿直而是蠢了。
姿态摆出来就行。
“这就对了嘛。”
窦天渊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还趴在地上的葛万山道:“走吧,还愣着干什么?”
“走?”
葛万山一愣,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大人,许崇还在里面,应该也在名单上,您……”
“急什么。”
窦天渊也没往外走,就那么站在原地喊了一句:“你再不出来,后面我可就不管了啊。”
马车里还有人?
卢剑面色一变。
“居然没打起来,真没意思。”
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马车的帘子撩开。
首先吸引住众人目光的,是那快要拖到地上的白须。
然后是一身华丽到极致的锦袍。
最后,人们才将完整形象收入眼中。
还是一个老头儿。
只不过更老了而已。
这是谁?
哪怕作为都督佥事的卢剑,也一时没能够认出来。
“许崇,谁叫许崇?”
华服老者也不下车,就那么站在车板上,对着人群喊了一句。
叫我?
许崇一愣,钻出人群:“我就是许崇,敢问老先生……”
虽然他不认识对方,但既然对方是跟窦天渊一起来的,至少没有恶意,而且很可能是来保自己的。
“上车就是,问那么多做什么。”
老者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完就准备转身回车厢。
果然是保自己的。
许崇不明所以,走向窦天渊。
“且慢!”
段远旸终于站了出来,“今天,谁也不能带人走!我说的!”
窦天渊:“???”
卢剑:“???”
老者:“???”
所有人都一脸懵逼。
之前段远旸害怕到躲进人群的动作,可是被大多数人都看见了的。
他们想不明白,刚刚只有一个窦天渊,段远旸都要吓到躲起来了,现在多了一个来头不明,但似乎地位更高的老者,怎么反而变硬气了?
“世子。”
紧急关头,卢剑也不得不喊出这个称谓,“形势比人强,万不可意气用事。”
“什么形势比人强?”
“他说他是血衣卫总指挥使,他就是了?”
“有证据吗?”
段远旸不满的横了卢剑一眼,接讪笑着看向窦天渊:“老人家,如果您能证明您是血衣卫的总指挥使,那我没话说,我生平最敬佩、最崇拜、最仰慕的,就是血衣卫总指挥使了。”
“如果您就是的话,别说两个人,就是您让我把这里所有人都放了,我也不敢放半个屁。”
“可若是不能的话,请恕晚辈不能答应。”
一番话看似有理有据,且礼貌十足。
而实际上,段远旸此时吓得都快失禁了,全靠多年沉淀出来的演技,才能勉强的保持声音不抖,表情不乱。
没办法,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后办法了。
跟卢剑不一样,成国公可是亲口在他面前说,最有可能跟凶手沾染的,就是葛万山和许崇这两个人了,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两个人带回去。
现在倒好。
一个窦天渊,要带走葛万山,一个名字都不知道的老头儿,要带走许崇。
两个关键人物都给带走了,万一老爷子真的去自请削爵怎么办?
作为仅剩的段家嫡系,段远旸很清楚,那个老东西是真的能做出来这样的事儿。
所以,为了国公之位,他不得不使出为官之时常用的伎俩——撒泼耍赖。
赌的就是这两个老头儿并没有将任命文书、还有衙门主印带在身上。
只要两人拿不出证明,靠着赤松军,自己就能强行蒙混过这一关。
等回了京城,后面就是老爷子的事儿了。
至于老爷子归西之后……大不了上门负荆请罪,让这两个老头儿打自己一顿,总能消气了吧?
总之,先保住国公之位再说!
段远旸这么想着,心中不停给自己打气。
所有站在他身后的人,都能清楚的看到那一双背在后面的手,正在不停的颤抖着。
说实话,这波属实让窦天渊有些意外。
“我这张脸,不能证明我是窦天渊吗?”
窦天渊指了指自己,茫然的问道。
您老还别说,这还真不能……
许崇憋笑。
朝廷任命官员,可不会将之画像通告天下。
就窦天渊这形象,确实跟‘大庆第一高手’相去甚远。
“请恕晚辈无法凭一面之词相信您的话。”
段远旸尽量保持着礼貌,为将来的求饶打基础。
此话一出,窦天渊的眼神冷了下来。
事实上,能证明官职的东西有很多。
比如任命文书、圣旨一类。
但谁没事儿会把这些东西搂身上啊……傻不傻?
另外还有总指挥使令牌。
这个虽然窦天渊确实带在了身上,但他毫不怀疑,就算自己掏出来,段远旸也会说是伪造的。
这小子,摆明了就是要硬混过去。
既然如此……
窦天渊眼珠转了转,嘴角勾起:“我懒的跟你说,让段老儿来跟你说吧。”
说罢,平地狂风骤起。
明明是青天白日,众人却感受到了那种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压抑,心头憋闷无比。
而窦天渊已经双手拢在了一处,缓缓向两侧而分。
似乎极为吃力,足足过了小半盏茶,他的双臂才终于彻底张开。
“段老儿,过来一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