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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4章 战舰残骸

    我父母是玩古玩的。

    八十年代末,我家住别墅,开豪车,出门有保镖,住家有保姆。

    到了九一年,父母辞退了佣人,把宅子和家中值钱的物件全卖了,准备去西域买“佛天珠”,并把我委托给了唐叔。

    走之前,父母告诉我,他们最迟半年会回来。

    但我等了整一年,父母音讯全无。

    而且,唐叔突然病重卧床。

    唐婶带着唐叔的全部家当,跟一个小黄毛跑了。

    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无限恐慌。

    为了养活自己和病重的唐叔,八岁的我,加入了“拖裤党”。

    在火车站门口,盯着出来的旅客,拖住他们裤子,卖给他们假袁大头,不给钱,就不让走。

    我们这些“拖裤党”有十来个人,全是八、九岁小孩,被一个叫“丛哥”的十八岁男孩给控制。

    每天每人的任务是二十块,分给我们一块二买馒头吃。

    如果要不到钱,丛哥会打人。

    我因为年龄最小,常完不成任务,被打得最多、最惨。

    记得有一次下雪天,旅客少,我只要到了五块钱。

    丛哥把我拉到压水井旁,将我头往水井上撞,边狠狠撞,边大骂我傻逼。

    我头裂开了一道好大的口子,流了很多血。

    丛哥拉了屎尿,拌在雪上,拿雪团塞进我伤口里。

    他站在一旁,看我脑袋喷血痛苦无比的样子,叉着腰大笑:“一条吃不到新鲜屎的蠢狗!哈哈哈!”

    伤口的疼、雪的刺骨、屎尿的腥臊……

    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种屈辱的感觉。

    当时,我发誓,以后我要让丛哥生不如死。

    那天,我几乎是爬着回唐叔家的。

    没有分到一分钱,我煮猪油汤吃。

    开水里放一丁点菜市场捡来弃肉熬成的猪油,一根切碎了的葱花,一碗给唐叔,一碗给自己。

    唐叔在床上喝着汤,看着我额头不断往下渗的血,哭了。

    他给我看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我爸的,一张是我妈的。

    我爸整个人倒吊金钟挂在树上,我妈像青蛙一样趴在地上……

    “古玩江湖,你爸叫‘鬼眼’,你妈叫‘佛手’,半年前,他们被人害死了。”

    “他们不让你踏足这个残酷的行业。但你实在太小、太惨,叔见了受不了。”

    “三天之后,有人来找你,你跟那人走,好好学,千万别记挂叔。”

    还没来得及问原因。

    唐叔突然双眼爆凸,口吐白沫,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咽气了。

    他服毒自杀了。

    毒药是百草枯。

    警察来了之后,发现了唐叔枕头下的遗书。

    遗书中反复强调一件事:“别送苏尘去孤儿院,他姐姐会来接。”

    我没有姐姐。

    但三天之后,我见到了一位十五六岁扎着马尾的姑娘。

    她长得比我见过任何一个电视明星都好看,像画里走出来的神仙,神情却非常冷,让我叫她“九儿姐”。

    九儿姐问我的第一句话是:“想报仇吗?”

    我牙齿都要咬碎了,点头。

    九儿姐掏出我口袋的一枚假袁大头,问道:“这是什么?”

    我回道:“袁大头,丛哥给我骗钱用的。小作坊仿造,成本八毛钱。”

    九儿姐冷哼了一声,说道:“我说它是真的,价值两万。”

    我倔强地说:“假的!真的我见过!”

    九儿姐闻言,一巴掌将我扇在了地上。

    我嘴角顿时流出血来,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

    九儿姐说道:“记住!古玩真或假,全凭口雌黄。古玩不是玩古,而是玩人!我说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

    启蒙第一课。

    一枚假袁大头,一大耳刮子。

    九儿姐带着我走遍了大江南北,教我读书识字和各种本事。

    我第一次知道,古玩是凭身体吃饭。

    眼毒辨物、耳聪听声、嘴尖论典、舌利识真、鼻敏闻味,手脚玩转乾坤!

    我曾戴着眼罩看急速晃动如蚊子小般的年篆字,在菜市场隔十几米远听人悄悄话,零下二十几度脱光衣服嘴含冰念古典鉴法,用辣肿了的舌头舔和田玉并报出制作年份,十几味中草药煮鼻烟壶闻出壶出炉时的温度……

    甚至,擒拿格斗杀人技!

    九儿姐告诉我:“怀技等于怀雷!活着才是王者,死了一钵烂土!”

    那些年,我跟着九儿姐,见识了太多。

    因为古玩,有人从穷困潦倒到一夜暴富,从富贾一方到街头摇乞,从妻睦子孝到家破人亡……

    这就是古玩江湖吗?

    我不知道。

    因为九儿姐说我技艺不熟、心性沉浮、杀气不够,从来只让我看、听、说、练、做,却不让我真正参与。

    在我二十岁生日那天,九儿姐罕见地拿出了两瓶白酒,她自己先闷声不响地喝了一瓶。

    “跟我几年了?”

    “十年整。”

    “本事如何了?”

    “很多还不懂。”

    “错!你已超于我,我教不了你了。踏出此门,你就是古玩界的神!”

    “……”

    “你爸叫鬼眼,你妈叫佛手,你以后叫苏神。”

    “那你叫什么?”

    闻及此言,十年来,九儿姐第一次对我笑了。

    她脸颊阵阵红霞,拌着身上传来混合酒香与体香的迷人味道,九儿姐美丽的不可方物。

    九儿姐格格笑着说:“我叫神仙姐姐。”

    我拎起那瓶白酒,一口全喝了,猩红着双眼:“姐,我一定会成神!”

    尔后,我把酒瓶猛地摔在了地上。

    玻璃四碎!

    十年的岁月,我向它告别!

    美丽的九儿姐,我也向她告别!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醉酒。

    酒会麻痹神经,迷失斗志,丧失触感,之前九儿姐从不让我碰。

    那天,九儿姐出奇的温柔。

    模糊中,她扶我上床,替我脱去衣物,甚至,包括亵裤。

    一个未经人事的青年,在酒精的刺激下,鼻尖闻着沁人的女性芬芳,眼中充斥着神仙般诱人的容颜……

    我像一头野兽。

    抛弃了十年来对九儿姐所有的恐惧、悸动与感恩,疯了一般将九儿姐压在了身下。

    九儿姐像天边的红霞,轻盈而温柔地融化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