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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21章 齐人有冯谖者

    《齐人有冯谖者》出自《国策》,也就是后世所谓的《战国策》。

    可能有很多人不知道为何姓马的夫子让徐鹤背诵文章,周围人为什么会惊讶。

    之前说了,在社学里,读书也是循序渐进的。

    首先读的是《四书集注》、《孝经》、《小学》,

    次读《周礼》、《仪礼》、《三传》、《国语》。

    读完《国语》之后才轮到《国策》、《性理》、《文选》、《八家文集》、《文章正宗》和相应的史传。

    这些书人各一本,让学童们按照朱熹教的方法一一读下去。

    这里面当然也有变通,但大的顺序不会改变。

    按照徐鹤前身的读书进度,他连四书中的《中庸》都还没读,距离读《国策》还很遥远呢。

    马夫子出的题目明显超纲了属于。

    “夫子,徐鹤还未读到《国策》!”有一起参加社学的同窗起身帮徐鹤说话。

    但马夫子死鱼眼一翻训斥那人道:“我在教徐鹤读书,什么时候让你说话了?出去站着!”

    那同窗闻言虽然心中一万个不愿,但也不敢再说,乖乖去堂外站着去了。

    徐鹤此刻心中像是吃了苍蝇似的不舒服。

    他跟这马夫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但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对方这是借题发挥整治自己。

    可为什么呢?

    所有行为的背后总得有动机吧?

    这时,他看到第一排空着的桌案,那个桌案的原主人是黄有才,听说这黄有才自从那天跪在龙门后,便被家人领了回去。

    这些天也一直没来社学读书,想来是伤了面子,暂时没脸出门了。

    但以黄有才那睚眦必报的性格,徐鹤不信他就这么偃旗息鼓了。

    更何况,这马夫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徐鹤得罪了黄有才才来?

    要说这里面没有关系,徐鹤不信。

    马夫子见徐鹤不说话,以为他怯场了,于是冷哼一声笑道:“徐鹤,我听说你昨日被县令大人点中县试案首,本夫子原以为你博闻强记,现在看来,呵呵……也不过尔尔!”

    社学学堂里有年龄稍大的学生听到这话时全都皱起了眉头。

    县试案首能不能中,这其实跟你读没读过《国策》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国朝科举,主要考察的是四书五经,朱子的圣人学说。

    《国策》这些书,当然也要背诵,但这只是作为正课之外的补充而已。

    很多举人、进士到老也背不出《国策》全部来,难道这些人没资格做县试案首的?也未见得吧。

    见徐鹤还不说话,马夫子刚刚还有一丝笑容的脸上顿时阴沉无比:“哼,什么县试案首,全都是蒙的!”

    徐鹤难道真的不会背这文吗?

    错!

    这文他不仅会背,而且很熟悉。

    其实后世很多人都会背这篇文章,狡兔三窟这个成语其实就是出自这篇文章。

    文章大意就是一个叫冯谖的人,穷得活不下去了,找到孟尝君想给他做个门客。

    孟尝君就问他,你有什么才能,他说没有。

    但家大业大的孟尝君也没当回事,就把他收下了。

    众所周知,孟尝君这个人喜欢养士,冯谖几次提出过分的要求,他都答应了。

    冯谖这个人其实是个大才,早已觉得孟尝君功高震主,迟早要被齐王驱逐,于是就自告奋勇到薛地帮孟尝君收买人心。

    果然,不久后孟尝君被齐王驱逐,正在他走投无路之际,薛地百姓箪食壶浆把他迎接了去。

    “哼!就算你是今年县试案首,但只要是在我这,背不出来,一样给我出去站着!”马夫子大声道。

    就在众人以为今年的县试案首也难逃罚站之命时,突然,徐鹤开口了。

    【齐人有冯谖者,贫乏不能自存,使人属孟尝君,愿寄食门下。孟尝君曰:“客何好?”曰:“客无好也。”曰:“客何能?”曰:“客无能也。”孟尝君笑而受之曰:“诺。”】

    “唔?”马夫子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徐鹤。

    “这这这,黄公子不是说他读了《四书》?怎的连《国策》也……”

    【驱而之薛,使吏召诸民当偿者,悉来合券。券遍合,起,矫命,以责赐诸民。因烧其券。民称万岁。】徐鹤双眼微闭,口中熟练背诵。

    “不会的,不会的!”马夫子满脸震惊,他如今已经48岁,这些年一直反反复复读这些书,可他也不敢说自己能背出此文。

    “难道真能全文背出?”马夫子明显不信。

    但打脸很快就到来了!

    徐鹤的背诵已经接近尾声,随着【孟尝君为相数十年,无纤介之祸者,冯谖之计也。】这句读完,这篇一千多字的文章通过徐鹤之口抑扬顿挫背出。

    一众社学学生听完后轰然叫好。

    有年纪小些,还不懂事的蒙童叫道:“鹤大哥背得真好听,比马夫子读得都好听!”

    马夫子:“……”

    “马夫子昨日给我读《千字文》时还翻书呢!”

    “马夫子不如谢夫子教得好!”

    童言无忌,但马夫子的脸上此时火烧火燎的,学堂里年纪大些的学生早已笑成一团。

    这下子马夫子算是彻底恼了。

    他连拍十多下戒尺骂道:“安静!安静!”

    但社学里读书的都是半大小子,疯起来才不管什么夫子,加之马夫子刚来,还没有竖立权威,这些个人全都笑得更加夸张了。

    马夫子铁青着脸看向徐鹤:“哼,徐鹤,你目无师长,带着同窗在社学闹事,你给我站到外面去。”

    此言一出,瞬间哗然一片。

    咋的,这是偷窃不成搞明抢了呗?彻底不要脸了?

    徐鹤皱眉道:“马夫子,你让我背,我背了,如今背出,你又说我带着同窗闹事,可这都是你吩咐我的,何谈闹事?”

    马夫子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整个人怔在原地,差点气昏过去。

    就在这时,突然门口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来。

    “你一个束脩都交不起的穷鬼,夫子让你站到外面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这时,黄有才一脸冷笑地走了进来。

    “黄有才……”

    “是他?”

    “他还好意思来……”

    黄有才县试诬陷徐鹤之事早就在四里八乡传开了,众同窗没想到此人脸皮如此之厚,竟然还好意思来社学。

    黄有才不屑地看了看众人道:“我大哥是县令的同年,别说我诬他徐鹤,就算是今天叫人人把他打残了,你们看县里会不会治我之罪?”

    马夫子见到黄有才,连忙站起身来,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但紧接着,他又感觉不妥,连忙收起笑容重新坐了下来。

    刚刚坐下,他就指着徐鹤道:“徐鹤,乡约中有写,凡有子弟入学者,束脩是一匹布、一头羊、一坛酒,就算你家家贫,怎么也得交布一匹、一只鹅、一坛酒。交不出,你现在就给我出去!”

    刚得了县试案首,转头第二天就被罚出课堂,逐出校门。

    这都特么什么事?我徐鹤不要牌面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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