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着,早有厨娘舀了一碗荠菜馅儿的递给辛念,她便端到老太妃面前。老太妃接过来,一边笑道:「我是觉着新鲜,从来没吃过的。这个杜三娘很不错啊,这几个月我倒是吃了许多新奇口味,比从前几十年加起来还多。」
「老祖宗慢点儿,有些烫。」辛念一边关切着一边道:「我也纳闷儿,据她说她从前跟着丈夫一家,萍踪无定,在各地都做过帮厨,所以知道的地方饮食多一些。后来到了京城,丈夫和公婆都逝去了,只有她带着个女儿,为了求一处庇护,才来应征咱们王府的厨娘,又觉着咱们府里宽容待下,因此方签了长约,就此安定下来。您还别说,她是有点子本事在身上,从她管着厨房后,连带着暖房她也管了,不然这大冬天,哪儿来的荠菜?都是暖房里她种的。」
「嗯,果然是个人才,是了,从前怎么没听说过她?」
辛念笑道:「她也不过是个厨娘,又不是签的死契,厨房里论资排辈,怎么也轮不到她出头。」
老太妃笑道:「虽如此说,似她这样人才,也该破格提用。可不要小看厨房,一大家子的吃喝都是她们管着,做得好,大家也都跟着享口福。」
「是。」
辛念答应着。廖氏在一旁听了这些话,心里别提多腻歪厌烦,又说不出口。好容易等到大家都吃完了,她便起身对廖太妃道:「姑姑,咱们扰了老祖宗半日,也该告辞了。」
「是呢,你们都有事情做,哪像我闲人一个?这就散了吧。」
老太妃哈哈一笑,众人方行礼告退,鱼贯出门。
廖氏亲自扶着廖太妃,慢悠悠往前走,凤姨娘和秋姨娘在她们身后跟着。走不远,只听凤姨娘提议道:「这会儿园子里梅花开得正好,再过些天就该谢了,我看今天天气不错,要不然……太妃,奶奶,咱们去园里逛逛?」
廖氏扭头,刚要说话,就看到凤姨娘冲自己轻轻眨了眨眼,于是微微一笑,对廖太妃道:「我觉着这提议不错,姑姑要是不累,咱们就去园子里走走,这一冬天,您还没去过园子呢。」
廖太妃看上去兴致缺缺,不过看了廖氏一眼,大概是不愿拂了侄女儿的兴致,到底还是点头了。
几个人便转道往园子这边来。刚转过一道墙,便远远看到园子入口一个背影,廖氏轻声道:「是辛妹妹,这件狐皮斗篷还是王爷前阵子赏给她的,刚才在老祖宗那里,我看见她出门时就披的这个。」
廖太妃眉头一皱,沉声道:「她不回院子,怎么跑来园里了?身边连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这是要做什么?」
凤姨娘小声道:「看着是有些鬼鬼祟祟,既如此,不如咱们悄悄过去看看?」
廖氏轻笑一声,悠悠道:「大家可小心些,辛妹妹可是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咱们别一不小心,再被她看见,远远儿缀在身后,看看她做什么就行了。」
凤姨娘秋姨娘忙都道:「奶奶说得是,正该如此。」
一边说话,便也进了园子。
且说辛念,她这会儿也在东张西望,眼看都到梅园了,也没见到个人影,大冬天,婆子们做完分内事,谁都不肯在外面受冻,这倒正常,只是如此一来,到底是谁约自己过来的呢?
辛念展开手中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一个人来梅园,有要事相告。」
辛念收起纸条,抬头向梅园里看去,嘴角弯起一丝笑容,喃喃道:「莫非是个阴谋?只是……这会不会太简单些?瞧不起谁呢?还是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确实简单。先前离开寿宁宫,辛念古姨娘自然不会与廖太妃等人一起走,两人自回清凉院,没走几步,就见一个才总角的小丫头远远跑过来,递给辛念一张纸条,说话还
带着童音:「园子里一个婆婆给我糖吃,让我把这个给辛姨娘,说只能您一个人看。」
「什么呀,神神秘秘的。」古姨娘一撇嘴:「哪个婆婆?你认识吗?」
「不认识,以前好像见过,不知道名字。」小丫头摇着头,这里辛念已经看完字条,她上下打量小丫头几眼,微笑问道:「你是凤姨娘院里的,叫丰儿,对吧?」
「对。姨娘认识我?」
小丫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辛念。辛念便对古姨娘等人道:「你们都回去吧,我往园子里走一趟。」
「妹妹,奇奇怪怪的,须得当心有人构陷你。那戏里唱得都是这样,林冲是怎么逼上梁山的?」
「哈哈哈……」
辛念忍不住放声大笑,看见古姨娘幽怨眼神,忙捂住嘴,忍着笑道:「看姐姐说得,咱们园子什么时候成白虎堂了?再说,就算是白虎堂,我这身功夫,也能闯一闯。」
「别逞强,你再英雄,还英雄过得林冲不成?那可是八百万禁军教头……」
「好了好了,我自会小心谨慎,姐姐放心回去吧。」辛念到底将古姨娘和杏花等都劝回去,然后一个人来到园子里。
正所谓艺高人胆大,之所以辛念敢来赴约,除了好奇之外,心中也有一丝侥幸。她想着这个阴谋太过简单,简单到甚至不像个阴谋,那会不会就真的不是阴谋,而是有人知道了什么,要向自己通风报信呢?
辛念知道,如今府中针对自己母子的明枪暗箭着实不少,但这从侧面也可反映出顾长亭对她们娘仨的重视和宠爱程度,或许有聪明人知道了什么秘密,想借机抱一抱自己这根大腿,也未可知。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有阴谋,辛念觉着凭借自己有勇有谋和武艺超群这两大技能,也足够应付,全身而退。
此时站在梅园外,她思量再三,终于下定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的决心,毅然迈过最前边两棵百年老梅树,大步向前而去。
亲王府的园子占地百亩,这梅园里就有几百棵梅树,辛念虽然艺高,却也十分警醒谨慎。走不到百步,忽然就听不远处若隐若现,似有呼吸之声,她于是站定脚步,低声喝问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