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堇习惯性的斥责侍女,眼里却落下泪来,随后又软乎得像被暴雨打湿的流浪猫一样轻唤她,语气中带着哽咽。
“别折腾了,快抱紧一点,泠心,我好冷啊!”
这会儿才是春末,为了窈窕的身姿,她们早早穿上了单薄的春衫,这雨如此冰凉,本就无法御寒,如果再把这点衣衫也脱给她,也许第二天,她的侍女就要换个人当了。
南堇只希望,这该死的雨快点停下,什么未婚夫什么才子佳人的幽会,她通通都丢到了脑后,她当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来赴约。
可有时候,事情的发展总是和人所期望的方向相反,她们的处境也越来越糟糕。
南堇所处的凉亭和湖岸线不过几步之遥,短短的距离怎么支撑得住这仿佛不要钱的雨水的浇灌。
没一会儿,湖水便漫到了亭子底下。
“小……小姐,我们该怎么办?”泠心白着一张脸。
和她抱在一起的南堇脸色没有好到哪去,口中却是坚定。
“走!不走就得死!”
虽然离开这个小亭就彻底没有了遮蔽之地,但总不能真的在原地等死吧。
南相府的大小姐,虽娇纵,但也不是傻蛋。
而这一切,全都被小山亭中的湛衡尽收眼底,他便也知道了。
这个南府大小姐脾气不好,但也会和侍女一起避雨取暖。
她独自赴约,冲动又任性,但是遇事果决,性情也坚定。
其实人家也没那么糟糕。
湛衡替自己的兄长先一步接受了这个小未婚妻,他对着底下的主仆高声喊道。
“若姑娘不介意,不妨来此暂且一避!”
他没有去想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或许是被她为侍女流的那滴泪打动,或许是不想兄长新出炉的未婚妻出事,又或许是单纯的出于好心救人于危难。
总之,他想做便做了。
被突然叫住的南堇惊慌的抬头,却见高处绿林掩映间,一张同样溅满雨水的少年的脸冲着她浅笑,虽狼狈,却莫名令人心安。
其实仔细想想,皇上和皇贵妃的相遇就如同被命运的一双大手所操控,原本只有浅淡交集的两人偏要被这莫名其妙的事情强行捻在一起。
湛衡的这份庇护,好像就是从今天开始,真真切切的护了南堇一辈子,一直护到他走到生命的尽头。
这一天,南堇没有见到传说中的未婚夫,却见到了和未婚夫关系很好的弟弟。
他对她说,他的兄长在这小亭中等了许久,伤心的离去,他留下赏景,不慎被大雨困住,发现了面对同样窘境的她们。
这些话,南堇选择了相信。
又或者应该说,她不愿意相信,堂堂南相府大小姐,受尽宠爱的天之骄女,居然被未婚夫耍了,还弄得如此狼狈。
这简直比把她的脸踩到地上还令她羞耻!
既然他给了台阶,她就愿意下,不管三皇子是不是真的伤心离去,他都必须是!
湛衡出来是有人知道的,得知弟弟可能被大雨困在湖边,湛坤直接带人冒着大雨前来找人。
人前的湛坤还是要面子的,饱读诗书的他自有一番风流倜傥之意,何况还有弟弟在话语中暗示描补。
是以,当湛坤率人找到小山亭中的几人后,端着一副歉意至极的姿态,很轻易的就骗过了涉世未深的南堇。
这便是几人的初见。
……
湛衡短暂的从思绪中醒来,转头看向担忧看着自己的南堇。
南堇毫不意外的注意到桌上的护心镜,这样的小镜,她见过不止一次。
“皇上?”
湛衡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心下感叹。
或许,事情的走向总是这么的出人意料,人生也并不是话本里的故事那么简单。
即便他和堇儿的开端是阴差阳错又如何,只要能和她永远相守,即便是错了,他也要让它一错到底。
几天后,兰溪在宋兰舒房中看她绣花,正说得高兴时,墨燕突然从外头进来。
“二小姐,四小姐,宫中来了皇后口谕,宣您二位和夫人一同入宫,夫人吩咐两位小姐赶紧换身衣裳。”
皇后口谕?入宫?
兰溪和二姐对视一眼,她们不是几日前刚从宫里回来吗?皇后找她们有什么事?
皇后到底是什么想法她们管不了,却绝对不能不去,兰溪连忙回了自己院子让玉棠给她换衣裳。
不知道去宫里能不能带丫鬟,兰溪只能先让机灵点的白芷先跟着,到时候再说。
来到正院,宋兰舒已经到了,柳云瑶也整装待发,就等兰溪赶来。
“快走,皇后召见,我们不能去的太迟!”
见兰溪前来,柳云瑶招手示意她的墨燕抱她上马车,见状,白芷跟着兰舒的侍女画檀去了后头的一辆小车。
“娘,皇后找我们什么事啊?她认识我们吗?”
母女三人都上了马车后,兰溪好奇的问。
柳云瑶也不知,她和皇后这般的人物素来没有交集,想来,皇后注意到她们,只可能是为了最近丈夫出的风头了。
“不管她找我们做什么,还记得上次我是怎么教你们的吗?”
兰舒沉静的点头,兰溪也笑笑,当然知道,少说少做,少听少看,当个聋哑人嘛。
因为是皇后召见,几人自宫门口下车后被宫人领着,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凤仪殿。
“请夫人小姐稍后,奴才这就前去通报。”
皇宫的规矩此宋府大多了,一步一通传,到了殿门外还要再等里面的人向皇后请示。
大约半刻钟后,宫人从里头出来。
“夫人,二位小姐,皇后娘娘已经在里头等着了,请诸位随我进去吧!”
柳云瑶福身谢过,宋兰舒和兰溪也跟着行了一礼:“有劳公公!”
进了大殿,兰溪只觉得这凤仪殿肃穆又冷情,这座宫殿占地极大,其内各处的窗户大开着,但室内仍有些光线不足,是以即使现在是白昼,殿内各处仍掌着许多灯烛。
大殿里,走道和转角处躬身候着许多宫人,却全都低眉垂眼,一语不发,兰溪穿行在这些宫人当中,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