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凌阔的话,宁郃也不知道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只是再施一礼致谢,而后拿着自己东西,行出了屋外。
无聊等在门外的夏侯进节,好奇的打量宁郃一眼,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他跟大将军都交谈了些什么的意思。
只是向宁郃示意下,重新向城外回返。
所幸凌阔的临时将军府,离着城门也没有太远,来回往返也没用去太多的时间。
出的城外时,夜幕也还未彻底降临,仍留有一抹余亮。
夏侯进节与仍旧等在城外的百姓、士卒等,朗声言说一通,亲自上手对宁郃当众进行盘查。
检查一如白日时那般细致,似寻常一样。
除了夏侯进节看见路引上的具体情况后,有刹那间瞳孔微缩外,一切都并无任何有别之处。
不少的百姓和行商,见状对安西军和夏侯进节好顿夸赞,当然,也少不了很多人,把宁郃一顿狠喷。
说他哗众取宠者有之,说他妄自尊大者亦有之。
林林种种,千人千态,不一而同。
对这些宁郃倒是懒得理会,被盘查完,直接再返入城内。
这些天来,太过疲乏,他早已困倦不已,现在只想找个客栈,舒舒服服的,狠狠来上一觉。
但薪邑城的布局,也是让他这个想法,从迫切,变成了无奈。
薪邑城临海而建,与大溱所有城池布局都大为迥异,它只分东西两城,且只有面东一边,开有正常城门,东城南北两侧只有几座小门。
小门平常供当地百姓出入,内里是一面似九曲回廊般的高墙,将百姓居住生活区域,与城防彻底隔绝开来。
通过小门,百姓只能走固定的路线,越过城墙和高墙,进到城内。
而两墙夹道间,则是只供调兵守城之用,九曲夹道,尽头皆在东城城门附近。
而西城是巨大的临海码头,临海泊船,近岸处是货场,再向内则是庞大的商业区,大小集市三十余个。
薪邑城,并非是大溱始建,而是今西朝五国人祖上西渡时建立起来的。
当时是准备西渡的世家贵族等,在此地汇集,一方面收拢兴建海船,准备西渡,一方面依托此地暂保家财、安危。
世家贵族等住在东城城内,寻常百姓、劳工、奴仆、流民等,都住在两墙夹道之内,城上驻守兵力。
至于西城,当时就是用来造船、泊船,囤积木料粮草等作用的,并不住人。
后来随着西朝的建立,商旅往来沧澜海两岸,打开这条新的海上商路后,这里便逐渐形成而今的情况。
大溱将而今西四府之地收归囊中以后,本打算改建。
但一来此地确为良港,且海上商路已然形成稳定路线。
二来也是以此地早已形成规模的船坞为根基,能快速大规模新建远洋海船,迅速让大溱在沧澜海上的水师,形成规模,与当时仍强盛的黎朝水师争锋。
所以最后也就作罢,只稍加整顿修缮,除船坞码头有所北扩以外,再无太大变化。
这也导致,薪邑城实际上供百姓生活的区域,其实要比一般的郡城,小上很多。
而且薪邑城东城并无客栈酒肆等休闲娱乐场所,一律尽皆坐落在西城内。
宁郃四下寻摸一圈,才总算了然这种情况,三更半夜的,才转悠到一家仍有空房的客栈内。
“客官您请,小店地方虽小,但伺候的向来周到,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知会小的。”
进了客栈,给了房钱,打着哈欠的店伙计,顿时无比热情起来,领着宁郃往客栈后院走去。
因为薪邑城的变动,不仅城外堵塞了很多人,城内滞留的还要更多。
很多人都在观望。
外来的商旅,想着要不要离了薪邑,再往内行入,还是说,就地将货物散了,小赚一点是一点,直接打道回府。
而从大溱各地欲往海西去的商旅,则是无奈,出海也得再接受仔细盘查,这里虽然安西军调配的人手更多,但等着上船需要被盘查的货物同样更多。
西城的各个客栈酒楼,绝大多数都已经爆满,就连青楼瓦舍都是如此。
就宁郃而今所在的小客栈,已经是他走的第八家了,而且其实也是已经没有了房间的,是客栈掌柜将自己的住处都给让了出来。
至于价钱么,那肯定是翻了倍的涨,要不是如此,那店伙计也不至于对宁郃这么热络。
“一床新被褥,然后沐浴的热水,还有烈酒羊肉,各给我来三斤。”
所幸也溜达到半夜,不差这一会儿半会儿,宁郃便准备先祭祭五脏庙,洗洗身上脏污,再踏踏实实的睡。
说着也是扔出一块碎银,给那店伙计。
店伙计眉开眼笑接下,自退出去忙碌。
宁郃坐着琢磨而今西四府变化,对北地会有什么影响,一时便出了神。
“砰、砰砰”
“客官?客官?”
敲门声和呼喊声,从门外响起,让宁郃回过神来,起身将门打开。
本以为只是送被子或吃食来的,谁料那店伙计身后还跟了七八个人。
店伙计为难道:“客官,这几位爷,也实在找不到住处,想问客官,能否行个方便,在院里给腾出一间屋子落脚。”
“劳烦这位大哥了,多有打扰,万请勿怪。”
店伙计身后一伙人,竟是以一看着十四五岁年纪的玉面少年为首,当下也是有礼有节的客气言道。
宁郃住下的,其实是个三间正房的不大小院,院里还有一间厢房,宁郃算是整个给包下来了的。
这客栈还另外将人带来,处事并不地道。
若是正常情况下,宁郃并不会同意,说不得还得找店家理论理论,给他上个课。
可宁郃目光看向那少年身后几人,双方却是都笑了起来。
“小兄弟无需多礼。”向那少年示意后,宁郃直接向其身后一人抱拳打招呼道:“百里前辈,小高兄弟,一别经日,不曾想竟是在此,又得见故友,近来可好。”
百里玄祯朗笑一声,打过招呼,又给宁郃赞了一句。
“好好好!你小子,干得漂亮!”
宁郃而今自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回以一笑。
店伙计虽是有些莫名其妙,但看看这边,看看那边,既松了口气,有暗骂晦气。
两边既然认识,听着也不像有仇怨的,倒是不怕这事儿谈不拢后,谁找他们麻烦。
可却又大概耽误他们额外,多赚一笔银子了。
却没想到,宁郃直接甩过来一锭银子,“去多备些好酒好菜来,不够再来找我。”
百里玄祯探入怀中的手停了下来,摇了摇头。
那店伙计兴高采烈应好离开。
百里玄祯对那少年低语两句,越前行到宁郃身边,不待开口,宁郃便道:“老哥要是不嫌弃,咱们厢房对付一宿,这里腾给他们。”
宁郃也不是不长眼力见的,能让百里玄祯甘心跟在身后的人,也不会是寻常出身,自不可能住在厢房里头。
虽然左右两间正房都能睡人,但他可不想睡睡觉还得被人提防着,睡都睡不踏实,所幸全让了出去。
“谢了。”百里玄祯歉意拍了拍宁郃肩膀。
他主动来打算张嘴,是怕起什么不必要的争执,想舍自己个面子,主动与宁郃言说。
没成想宁郃更利落,压根没让他开口,还直接把两间正房都给让了出来。
“多谢这位大哥。”那少年仍是礼貌道谢一句,才在身后紧随一人的伴同下,进了东间正房。
宁郃也不多待,自拿了东西,行去了厢房。
其余人,泾渭分明成两波,四个人径直跟去了正房内,高小高和另外一听云楼高手,则跟着百里玄祯来找到宁郃,一同落座相叙。
那伙计也是忙拿了东西过来,给几人布置上。
当然,正房那边也没落了去。
倒是真挺周到。
“小友倒是淡然,就一点儿不好奇老哥我为何身在此处?”
关上门来,百里玄祯笑看向宁郃。
宁郃摇摇头,“声东击西之策,见了也就反应过来了。就是白白在草原上盘桓多日,有些糟心。”
百里玄祯大笑出声,“现在不也挺好的么,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再无掣肘,痛快随心。真要一直留在颖安,你还哪能出现在此地了。”
宁郃也是笑笑,认同的点点头。
若是留在颖安,加官的圣旨一来,无论怎样,他都得接过去,不然就是抗旨不遵,脑袋搬家。
届时再想随心去做些什么,就不是件轻松的事儿了。
“启英大哥私自受我辞官一事,不会对你们有什么影响吧?”想及而今情况,宁郃有些担忧问道。
百里玄祯摆摆手,“小事儿。启英那家伙贼着呢,再说还有二王爷在。你离队以后,他们就传信回去,向行台递了文书,把你调入了府卫,然后才以王府名义,同意了你的辞官。除了你的路引,各层顺序和录册上,都挑不出来毛病。大王还特意来信,让我给你在薪邑留些人手,备好船只,方便你北去。”
“代我谢过雍王殿下。”
这事儿可操作性对子羽和雍王等人来说,确实很高。
但并不意味着,这事儿就不麻烦,所以该谢还是要谢的。
至于他们这么短时间内搞定,宁郃反倒并你不意外。
飞鸽飞鹰的,子羽他们都携带不少,那玩意传信,可比他腿儿着,要快的多得多。
随后高小高插话道:“本来我还寻思着,这老大个地方,等你来了,找起来,也挺麻烦的。谁曾想,咱们今晚就遇上了。兄弟这次,可就仰仗你了,带咱们也去沙场上,好好干他一通。”
宁郃眉头轻微蹙起,正欲拒绝,百里玄祯便道:“先不急着拒绝,听我说完。”
“启英该跟你说了,大王暗中派了很多人去往北地。我们本也是其中之一,只是因为裴家一事,落在了最后。你不用有什么负担,反而我还要庆幸,他们能跟你同行,有个照应。不然,就小高带人去,我还真放心不下来。”
高小高闻言,瘪瘪嘴,暗戳戳扮个鬼脸,挨了百里玄祯一脑瓢。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矫情了。”宁郃笑了笑,应承下来。
“本也无需如此。”百里玄祯笑回道。
随后几人推杯换盏,喝了起来。
而正房内几人,其实也未安歇,同样正在言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