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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安置

    宁郃的脸色有些阴沉,一双鹰眸不时闪烁着厉芒。

    让得无论是许士蕃,还是周围一众护卫打手,都不禁心下一凛,生怕这货突然翻脸,不管不顾来上一场。

    宁郃对颖安而言,终究是个新人,脾性他们摸不准。

    似良久,其实时间并不长。

    宁郃神色恢复如常,收了剑拄在身前,道:“我要的人给我,颖安不准再有人市,通往城外地道口毁填结实,兵甲不入县城,其余我不再管。”

    很多人他惹不起,很多事他也管不了,但不代表他会全无底线的退让。

    许士蕃闻言面色也是阴沉下来,“宁郃!你这是在断很多人的财路!”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后半句话他不会,也不用说出来,这个道理谁都懂,他相信宁郃也会懂。

    宁郃声如暴雷,“你们这是在断我的生路!断很多人的生路!”

    兵不行,可以练,可以重新征调募选,再不济他们还有城池可依。

    但城池有了漏洞,真有万一,那就成了绝地,成了全城人的坟场!

    无论天下是否太平,将来是否会再起战乱,他都不会容许这种漏洞在自己手里出现。

    即便只说那些兵甲,一旦被人发现,查出是从颖安流出,或者查出颖安存有人市,无论是他还是文垣等人,轻则罢官流放,重则必死!

    还断人财路。

    都特么要断他生路了,还管你那些?

    是以见许士蕃沉默不语,他也是再道:“我不管你们上面是谁,也不想知道有多大的生意,掺和了多少人,那都与我无关。做到我说的那些,咱们相安无事,做不到,那就谁都别活了。”

    许士蕃脸色难看道:“没有商量的余地?”

    其他都好说,大不了换到城外去便是。

    颖安辖地不小,他们也不是找不到备用的地方,无非他自己麻烦一些,下衙后还得出城。

    但也可以接受,他也不是天天都得自己盯着。

    只是这人市,可纯纯是他自己的生意,这些少女少则三五十两银子,多则二三百两也是有拍出过的,更是他向上孝敬的一种手段。

    失了这个生意,对他自己损失极大。

    可若不答应,今晚能不能囫囵个出去都不一定。

    即便他假意答应,自己也没有什么好的手段弄死宁郃,向上请示固然可以借来人手,他的能力在上头却会打折扣。

    他可不想在颖安待一辈子,更不想被卸磨杀驴,而是想往上再走走。

    宁郃却不管他想什么,“我不是个喜欢麻烦的人,也不擅长讨价还价,给出的就是我的底线,并无水分,也无须商量。”

    “……好!”许士蕃沉默良久,咬牙答应下来,“就当我交叔靖兄这个朋友,希望咱们以后共事愉快。”

    说着便吩咐人去带剩下的海西女奴出来,交给宁郃,然而宁郃却是摇摇头,“许县丞应该是误会了,我说的是全部。”

    说着指指那些铁笼子。

    “这可是近万两白银!”许士蕃双拳紧攥,狠狠盯着宁郃,“她们还有许多是自卖来的,若非我养着,早都饿死了,你不要太过分!”

    宁郃道:“我不急,身契拿来,咱们一个个对,自卖的随你处置,其余我必须全部带走。”

    许士蕃呼哧呼哧的匀几口气,而后突然笑了起来,“叔靖兄,你还真是有些单纯的可以。这里有三百多女奴,你真的全带走又能如何,把她们送回原籍,还是全部落籍颖安,或是自己留用?若是后者,我一个不留,全都送你,就当是你调任颖安的礼物了。”

    且不说大溱太大,这些人能不能找到自己家,找到了宁郃又怎么送人回去的事儿。

    就是送回去了,这些失踪日久的女人,也难免承受流言蜚语,生活艰难,甚至很难嫁人。

    至于全留在颖安,即便文垣也帮他俩打马虎眼,落籍这么多成人,也不是个简单事,妥善安置,更是问题。

    至于后一句话,纯属讥讽,就想顺顺气。

    没想到宁郃脸皮太厚,直接来了句,“谢了,我这人嘴笨,就不推迟了。”

    怎么安置他也没想好,毕竟没准备,也没经历过。

    但他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若不把人都带走,任许士蕃卖出这批,方才的要求就成了放屁,有这一次,就绝对还会有下一次。

    至于他都带走,许士蕃会不会一样不守约定,那再两说,大不了他再查,能弄出去一个无辜的,也是好的。

    许士蕃迟愣片刻,一咬牙一跺脚,“好!许某说话算话,去放人!”

    而后待人都被带到宁郃身前,还不忘膈应一句,对那些女奴道:“以后你们有谁后悔了,觉得自己没过上好日子的时候,可别怨我。”

    宁郃无语。

    因为这话,特么未必没有道理。

    虽然有人不幸,似这种全无来处,任打任杀的私奴,被折磨致死致残,沦为娼妓、被用来送人待客等等,都不是个例。

    但因此给人做了侍妾,从此锦衣玉食的,同样也不是一个没有。

    只是以后这些人怎么想,宁郃控制不了,更懒得管。

    左右也没什么好再说的,直接让许士蕃派人给他引路,带着一堆人往外走。

    两方谁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宁郃顺利从城内一处空闲民宅院内行出。

    让这地宫是又废了一条通道。

    只是这条通道,显然是用来应急的,离成器街并不太远,宁郃从步幅上约莫着,也就大概隔了一条街的距离。

    院内四下都是杂草,并无人往来和生活的痕迹。

    暂时安置了下那些女人,没让许士蕃的人离开,打发他们先看着人,宁郃确定了下方向,又向成器街蹽了过去。

    很快就把公冶梓苡带了过来,俩人看着院中满满登登的人,大眼瞪小眼。

    末了宁郃灵光一闪,拉着她招呼一声那些人,带着人往县衙去。

    这次倒是没法子隐蔽行事了,但他也无所谓,遇上巡夜乡兵,也不解释,直接带人大摇大摆走过,全拿宵禁当摆设。

    然后摸进县衙,敲开了牧柏的房门,看着睡眼惺忪的牧柏道:“秉县尊,下官日间得信,有人私开人市,掳掠各地少女,暗地转卖牟利,未免消息不实,夜探贼巢,不料将对方惊走,只带回三百身陷囹圄的女子,现在县衙门外,请大人定夺。”

    牧柏这下是一点儿不困了,眼睛瞪的溜圆,定定看着他。

    心道这混蛋也太能折腾了,前后二十来天,比他在任数年趟着的大事儿都多。

    “嗯,你听我白话啊。”

    宁郃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也不管他之前知不知道,一股脑儿把前因后果告诉了他。

    牧柏额头冷汗哗哗的淌,身上单薄中衣也很快被打湿,指着宁郃,气的直哆嗦,“这么大事儿,你告诉我干嘛!你想干嘛!吓死我对你有好处么!咱对你也还行吧,你不带这么坑人的啊!……”

    宁郃看他的样子,笑得没心没肺的,等他自顾说完自己的长篇大论,才慢悠悠道:“这不没地方安置么,来向您请教请教。”

    “你快点滚吧,下次这种好事,可千万别想着我,我提前谢谢您了!”

    牧柏仰头看天,他不想翻白眼,想哭,更想掐死宁郃。

    这事根本就不能往上报,报了在郡里都是大案,除了宁郃来的晚,剩下他们谁都跑不了,假报破了案都得被重罚。

    人也不能往回放,她们听到见到的可不少,回去说些什么的话,也是个完。

    可三百人,哪儿特么是小数啊,别说安置,每日吃喝都是笔大消耗。

    这犊子自己装完,把难题却甩给了他。

    这颖安啊,算是没个留了,还是得赶紧着调走才行。

    “你问问她们,都想干什么,会干什么。”但事儿知道了,又不能真就晾着不管,牧柏定定神,再道:

    “真有想给人做侍妾的,我给找人家,有会织布女红的,给她们开染房绣楼,会琴棋书画,愿意抛头露面的,给开乐坊酒肆,什么都不会的,让她们自己学去,钱你出,地方你找,收益全归她们,籍贯路引什么的,我来想办法。”

    “得嘞!”宁郃老实儿应下。

    他就得意文垣这又怂又正气未泯的劲儿。

    文垣又紧张道:“人没走丢的吧?可千万让她们管住了嘴,别到处瞎说话,把咱们都折里。”

    宁郃认真点点头,他自己给自己找的麻烦,文垣算是仁至义尽,自不会让他吃了瓜落。

    然后他就看牧柏又在那纠结,自己嘀咕:

    “要不还是都毒哑了吧,也不行,还有手,能写字,手没了,用嘴也能写,唉,真麻烦!”

    说完又给自己一嘴巴,“真畜牲。”

    然后瞪宁郃一眼,“还不走,等我请吃早饭啊。”

    “哈哈哈。县尊好睡,下官告退。”宁郃拱手告辞。

    “我真想捶死你!”牧柏再后面嚷道一声,兀自摔门回屋。

    ……

    地宫内,此时也是忙忙碌碌,一堆人收拾东西装箱,该拆的拆,该砸的砸。

    “咱们真就怕了那宁郃,就这么灰溜溜离开?”

    那有内宇境的老者,兀自不服的嚷道。

    许士蕃直接冷哼一声,“不搬又待如何,再等着什么时候,被他打上门一次?”

    随后再道:“别想着上面,上面知道我们这漏了事儿,别把咱们先灭了口。咱们许多事,上面也根本就不知道,有了万一,全家都别想好。”

    老者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只是他不甘心啊,“咱们真就这么算了?”

    “且看日后。”许士蕃冷然道:“先去把那些狼崽子杀了,还有他们全家,都找出来杀了。既然你要守规矩,那就警告一下他人,不守规矩的代价!”

    “另外让人注意那些女奴,敢有多舌的,全都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