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算不得特别远,但速度却是很慢,足足两日时间,宁郃才带着一大堆人回到了颖安县城。
但这还不算完。
将两家人送往各自宅院后,宁郃又来到县衙,拿了先一步回返的文垣提前写好的上行详文,与文垣一并留名加印,而后他还得去趟璟安郡城。
一来,大溱官员各地就任,从京中发出的委任书,是从上到下,直接发到各地的。
而官员赴任后,一应文书路引身份证明都查验清楚了,还需到上级主官那拜会一下,也是再行查验印证下身份,而后逐级汇秉回京,与各级官署印证结果,一并留存在册,才算完事。
二来,他带回来的贼匪尸体、甲胄,主要是后者,县里也不能私留,需要送上去印证真伪,报功赏罚等等,也有一套流程手续要走。
宁郃算是走一趟璟安郡,将两件事一起办了。
好在当中也没有什么波折再起,一切顺利,只六日时间,便往返了一趟。
“闷坏了吧。”
等他再回颖安城的时候,公冶梓苡已经租好了一个宅院,在县衙附近住下。
把她一个人扔在这边好几天,宁郃心下也是很过意不去,去县衙跟文垣打了声招呼,就找到了公冶梓苡,来陪她说说话。
“哪儿敢呢,你们可都是大忙人!”
公冶梓苡头不抬眼不睁,躺在小院躺椅上,气鼓鼓道。
她这怨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以说自从宁郃跟秦煜都去了镇北军,师父颜夏也没了踪影后,就一直积攒着。
从小在一块儿的玩伴,突然就三两个月都再难有封书信来往,最亲近的师父更是直接找不见人。
她跟家里还有北宁城那些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又说不一块儿去,整日整日的,满心憋闷,都没人可以唠叨唠叨。
才好了几天,眼前这犊子又没了踪影,人生地不熟的把她往这儿一扔,她不气才怪。
“嘿,像个小气鼓子,还挺好玩儿的。”宁郃轻戳了下她鼓鼓的腮帮,没心没肺道。
“你滚!”公冶梓苡顿时跳起来踢人,满心火大。
“不跟你闹了,先跟我来。”宁郃闪身躲过,把人给薅住,任她倔哒倔哒的挣扎两下,还是把人给带出了院子。
而后带着他,路过县衙,过了十字路口,去了颖安西北城,进了条小巷,在一长宽十丈左右的小院前,停了下来。
“来这儿干嘛。”公冶梓苡兀自没好气问道。
宁郃呵呵一笑,也不在意,推门带她走了进去,“你租的那个我留住了,这个送你,安静也安全些,往南走是贺岚家的宅子,往东走是成家的宅子,他们家里小娘都不少,有几个跟你一样,毛躁爱玩,想来能聊的来,以后可以常往来些。”
他从岚村回来,送两家家眷回家时,恰巧看见这小院在卖,就给买了下来。
这小院地方不大,但前后左右都是大宅,像贺岚家和成家的那俩,更是好大一个建筑群,这小院被夹在中间,难免有些尴尬难受。
但对他来说,却是正好,有这两家做邻居,公冶梓苡住下,他也能放心些,且还能给她找点儿伴儿。
不然,他虽然不会太忙,却也不能整日不在衙署,而且终究都过了及冠及笄的年纪,在不在乎,也终究不是少时,不可能真整天粘在一起。
“不要!”公冶梓苡却是气道,转身就要走。
“先看看再说嘛。”宁郃只能拦了人,哄着又给推进院内。
这小院一亩来地,中间半亩栽了些花草,置个小凉棚,放了木桌木椅,余下半亩是天井,地面铺设条石,四下正房三间,耳房两间,左右两箱房,侧开小门后还有个倒座门子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而且原本的主人家也是花了心思装点修饰过的,房屋也算精美宽敞,一应家具也都挺考究,用料也结实,都被宁郃一并买了下来。
“伯父出事的时候我还在北律境内,璟明也无法抽身,更不能回北宁城,没帮上你什么。再见面,你就像个小疯婆子一样,我也只能带着牧先生先避开,没能去给上柱香,现在你也不能回去守孝,我就自作主张,找人做了个牌位放在这儿。”
把人推进正房中间的正堂,公冶梓苡父亲的牌位、祭品都已然放置妥当,公冶梓苡眼睛顿时就红了起来。
胡撸胡撸头,宁郃轻声道:“对不起啊,音奴,二哥这几年只顾着自己,没顾上你,以后不会了。”
“二哥!”
所有的悲伤委屈不满,都化作泪水流了下来,没再嚷着大傻猫的公冶梓苡扑在宁郃怀中,哭成个泪人儿。
但某人也就正经那么一下下,安慰了一会儿,便再道:“大白脸都哭丑了……”
“大傻猫!”也已经哭够了的公冶梓苡,闻听这话,哪能罢休,雌吼一声,摸出一个粉盒,照着宁郃的脸就拍了过去。
登时,宁郃像是扎在了面堆里一样,满脸雪白。
“一天天,没个正形!”宁郃恼哼一声,“先给伯父上了香,带你去置办东西去。”
公冶梓苡闻言也不再闹,老实儿的上了香,在父亲牌位前跪了好一会,低声喃喃的说了一堆话,才跟宁郃从堂屋出来。
“看在你这么用心的份儿上,就不跟你计较了。”
等宁郃清洗了脸上的脂粉,公冶梓苡从院中木椅上起身,又溜达到跟前,俩手一摊,“不过你居然偷偷藏钱,不地道了嗷。”
“边儿去吧,还真能都给你喽?”宁郃伸手扒拉开她,轻哼一声。
“哼!不给就不给,姑奶奶稀罕似的。”公冶梓苡嗤笑一声,自顾先行出了门去,“快点啊,别的先放放,先雇个厨娘回来去。”
“好。”宁郃应了一声,看她倔哒倔哒在前面时快时慢的带路,暗觉好笑,也不着急快跟上去。
但走着走着又逐渐并行的两人,还是并肩到了牙行。
牙行管事忙上前见礼,“小的见过县尉大人,不知大人有什么吩咐。”
宁郃讶然道:“你认识我?”
牙行管事笑呵呵拱手拜了拜,“哪敢不认识啊!大人初至颖安,便孤身剿匪,难有一合之敌,秋风扫落叶般,就把贼匪杀个片甲不留,现在咱颖安那是无不称颂敬服,哪个不说咱颖安来了个大豪杰。今日能有幸替大人办事,小的也能回去跟人吹嘘一番了。”
宁郃听到这话也是啼笑皆非,同时满心快慰,便笑道:“你倒是会说话,不过这话我爱听。”
随即再道:“舍妹想找个会做北地饭食的厨娘,有没有身家干净,手脚麻利,人又本分的。”
“有有有!”牙行管事忙点头,再道:“城南刘家嫂子,寡居多年,并无子嗣,还得赡养公婆,因不能常住主家,年前被人退了回来,就在我这儿做些事。她夫家原也是北地人,三辈人过去,也没全忘了乡音,她也学的一手北地饭食做法,人干净利索,还惯不多言多舌。”
宁郃看向公冶梓苡,“看看?”
公冶梓苡点头道:“我每日只需晚上一餐要人准备,倒是不在乎常不常住。”
牙行管事见自己没说明白,轻拍了下自己嘴巴,再道:“刘家老两口没熬过冬天,转过年就已经走了,刘家嫂子现在就一个人。前些天以前那个主家也来找过,但刘家嫂子对之前被辞也挺在意,便没有去。”
“把人找来看看吧,行的话,那就她了。”宁郃直接拍板道。
公冶梓苡也没意见,但左右是得看看眼缘的,毕竟他们以后就算在颖安安家落脚了,佣人也都是常雇,朝夕相处的,总得相互看的顺眼才行。
牙行管事不多时便带人回来,一三十五六左右的寻常妇人,衣着朴实却也整洁干净,没有出挑的地方,也并不惹人厌,言谈举止利落有度,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宁郃俩人对视一眼,就直接定了下来,在牙行管事一再拒绝下,还是正常给了佣金抽成,定了契,把人雇下来。
随后便告知了地址,让人明天再去,还给了些散钱,好一并把菜买过去,省得再折腾。
而后俩人东逛逛西走走,衣裳被褥,一应用度都买齐,又在一酒楼吃过饭,才回返。
“二哥。”
刚到北城,迎面便遇上贺岚颀,带着自己妹妹贺岚甄,像是准备往东行去,见俩人后,又停了下来。
“五弟,你们兄妹这是要干啥去?”
宁郃也是笑呵呵招呼道。
贺岚颀道:“本来是想带甄儿过去跟公冶姑娘认识下,陪她说说话,没成想这就遇见了,二哥是才回来的?”
他们也是昨日才回颖安县城,之前一直留在村中,给成鍪打下手,以及处理死伤人的后事来的。
这不惦记着宁郃不在,怕他师妹闷着,就想着带贺岚甄过去陪着呆两天,没想到宁郃也已经回来了。
宁郃道:“凌晨回来的,本打算安顿完音奴,再找你们,遇上了倒是正好,走,带这小丫头认个门儿去,她们离得近。”
而后也不背人,直接对公冶梓苡道:“这小丫头比你还野,那天……”
贺岚甄听他掀自己底,呲个虎牙过去,威胁之意浓浓,而后缩头缩脑到一边,看着自己七哥越来越不善的目光,撒腿就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