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县尉,我这些小娘,皆识文断字,精通音律女红,年龄身段样貌也都是上上之选,若贩到平琅,作价当得百两以上。”
说话的奴隶贩子,态度算是做的很恭敬,但其实没拿宁郃当个事儿。
他们这买卖利大价高是一方面,县尉这官虽入品级,但也不过九品芝麻官,也是一方面。
而且这还不是颖安治下,离着老远呢,哪有多大面子。
“百两么。”宁郃自语一声,也不由暗暗咋舌,忒特么贵了。
大溱寻常买个粗使丫鬟,也就五六两银子,十两银子都是大价了。
这可倒好,无本买卖要出了十倍的价。
哪怕你是漂洋过海来的,又识文断字的,也算价格虚高了。
这一车十好几人,十四五车,真这价都卖出去,小两万两银子上下了,这还不算往回贩运什么货物,也不知是否沿途已经卖了不少,当真是暴利。
要知道他爹原本经商三十年,也就才能抵这十几二十趟买卖,当真骇人。
“这样,我挑五人,与你五百两,你派个人送到我车上,骑马跟我去关城交易过契,如何。”
宁郃大概知道公冶梓苡什么心思。
她父亲之事,幸而是牵连不多,没涉及到家里亲眷,不然她怕是结局也不比车里这些小丫头们好太多。
应是听了成郴的话,又看见那个小丫头被打,心下愤愤,才有这一遭。
但这事儿,也就聊解心宽吧。
他们买不回所有人,即便有那个财力,对这些小丫头而言,也一样是个寄人篱下的余生,区别只是他们若有心,会宽待一些罢了。
只是左右还有些闲钱,权当给公冶梓苡找几个伴儿了。
“如此,便依县尉大人。”那奴隶贩子想了想,点头应下。
颖安算是他们一个必经之地,当下小卖个方便,回路也省些麻烦。
反正也就派个人走一趟的事儿,不耽误他们什么时间。
“你挑吧。”
宁郃本就没有什么买些美婢佳人的心思,就全可着公冶梓苡的心思,让她去挑人了。
公冶梓苡虽不十分甘心,却也没再多执拗,去挑了几个年龄小,身体弱的小丫头下车。
“你们都是西朝五国人?具体是从哪国来的?”
闲着也是闲着,宁郃趁着挑人的功夫,跟那奴隶贩子打听道。
“我们都是武宁人,东主便是武宁公。”
“回货皆贩粮草?”宁郃闻言心下了然后,再问一句。
“正是。”奴隶贩子打着哈哈回应。
这宁郃就不意外了,卖武渊的人口,买粮草充实自己的国库,不算稀罕的手段。
只是这里面是不是只有粮草,那就天知地知了,反正他是不知道,也懒得知道。
“听闻武宁颜家,也颇具势力,可有颜家商队往来东西?”
宁郃问及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
“颜家?武宁有两家,一为严肃的严,一为颜面的颜,前者诗书传家,为五国清流之首,后者武勋彪炳,亦为五国侠士之首,自是皆看不上我等鄙贱行当。”奴隶贩子回了一句,言语有尊敬,也有不忿自嘲,显然有些龃龉在内。
不过知道了武宁确实有个颜家,且是大族,师娘的话应该不是糊弄他,他也就没啥要说的了。
正好公冶梓苡也挑完了人,便拱手告辞,带着奴隶贩子派来的人,和五个小丫头,回到了队中。
成郴看他们带回来的人,拉过宁郃,蹙眉道:“这么大点,你买来伺候人,还是被人伺候?
宁郃没奈何的耸耸肩,“养着玩吧。”
公冶梓苡带回来的五个,最大也就十三四,最小的一个约莫能有八九岁,也就顶天了。
能不能伺候人的,反正他是下不去那个眼,权且让公冶梓苡领着玩吧。
反正他赴任之后,也是有人指使的,无所谓了。
“你是挺败家。”成郴拍拍他肩膀,表示十分认同他之前的话。
他们可都知道这些小丫头是什么价能买下来的。
别看他们送人好马,喝酒包下酒楼什么的,都全然无所谓。
但也知道该省省该花花的道理。
宁郃这般所为,在他们看来,跟白扔钱一样。
“你懂个屁,叔靖这是为博美人一笑,值着呢。”跟他俩也很是臭味相投,惯没多少正形的萧广,这时也凑过来,挤眉弄眼道。
“快拉特么倒吧。”宁郃大手一摆,翻身回到车架上。
成郴和萧广仍不罢休,互相挤眉弄眼,打马在一旁小声调侃打趣。
左右离镇西关也不算太远了,临近日暮前,宁郃等人也就进了镇西关。
趁着市署没下衙,关门未落前,完成了买卖,把几个小丫头落籍在了宁郃名下。
那奴隶贩子的人,自拿了银票出关离开,宁郃一行人则跟着轻车熟路的贺岚颀等人找了客栈落脚。
次日离关,进入雍合府地域。
雍合府地域基本被苍豫山脉,以及西边的暮滨山脉所夹,是一块东西最长四千八百里,南北三千五百里的大高原,地势普遍在六七百丈高左右,北高南低,境内有一条主要水路,垂江。
垂江起于苍豫山北部,由东向西流淌,横过整个雍合府南境,入西泠府东北境折拐,经南虞府西境垂流向南,入凛朝暹吴部境内。
垂江上游虽水流不急,但水中大石众多,并不易行舟,雍合府水运也并不发达。
但好在境内地形大多平坦旷达,陆路通畅,四处皆可去得。
纵马奔驰下,举目望去,远处青山素裹,近处草长莺飞,上有碧空万里如洗,下有浅溪澈水潺流,让人心头惬意舒阔。
又连行十日,走两千多里路,宁郃一行便来到了雍合府中心,也是雍王封邑,雍合城。
到此地,牧柏也就到了家。
“叔靖,一路相送照顾之情,不与言表,忘吾弟此生自此顺遂称心,愚兄这便告辞了。”
“先生也当珍重,此行迢迢两万里,却觉转瞬即至,还有许多道理,未向先生请教仔细,甚是遗憾。”
牧柏下了车,与宁郃执礼相对,依依惜别。
这一路虽然没有那些波谲诡异危机四起,但四个月时间相伴同行,嬉笑怒骂,也让两人交情甚笃,情义自在心中。
“哈哈!叔靖既有此心,那便不枉愚兄为你留下这份礼物了。”
牧柏朗声一笑,指了指自己坐了一路的马车。
车上老柯只搬下一个装着衣裳杂物的木箱,余下几大箱子书,却是没有再动的意思。
“我还打算给你换了马,让你把车赶走呢。”宁郃见状摇头哂笑。
他是打算把自己的马,给牧柏套上车留用的,没想到,牧柏反把那些需要车载的书,都送给了他。
“留着吧,多看看,我回去自己再默便是。以后我便在这城中收徒教学,有的是时间。”牧柏拍拍他肩膀,潇洒的跟众人挥挥手,带着老柯迈步自往城中行去。
宁郃忙窜到车上,四下翻腾一下,跳下车长出口气。
还好他昨天趁夜塞在牧柏行李箱子里的银票,没被他翻出来,应该够他一阵花销了。
“为什么不进城?”成郴来到目送牧柏入城远去的宁郃身边,好奇问道。
这俩人一个送人不到家,一个也没邀请去家里的意思,就挺怪的。
“不赶趟了。”宁郃尴尬一笑,大溱官员赴任时间是有期限的,可不能再瞎晃悠了。
成郴闻言反应了一下,才道:“还有几天?”
宁郃:“一天。”
成郴无语了,愣愣的好半晌,拍拍他肩膀,“你心是真特么大。”
颖安据此还有五六百里,就算以他们这些上佳的坐骑,不惜马力,也有得跑呢。
好家伙,这货不紧不慢跟他们晃晃悠悠的走这么长时间,真是不到憋不住了都不带进茅坑的啊。
“呵呵。”宁郃干笑一声,揽住成郴肩膀,“咱们也先拜拜了啊,我先行一步,颖安再见吧。”
成郴扒拉他一下,开始撵人,“你快滚吧,别真给人治个渎职罪,再给你一顿板子。”
“诸位兄弟,咱们颖安再见。”宁郃抱拳,再跟众人暂别。
公冶梓苡也从马车出来,卸车挂鞍,两人将五个小丫头还有马车,托给成郴带着,两人三骑,快行南下,直奔颖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