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雷斯、刘万金、刘云风从南边又运来了4万料大米。
大米运进苏州后,所有大米被苏州府接管。
刘云龙想起当初答应湖州知府的事,去找陈洪谧,准备给湖州府送去1万料,没成想被陈洪谧一口拒绝,说宁肯把1万石粮食送到松江府去。
刘云龙对陈洪谧说道:“大人,这可不大好吧。当初我答应给王大人送些粮食过去时,你也在场的。”
陈洪谧对刘云龙说道:“我知道你是好心,可王士誉不是个东西。”
刘云龙问道:“大人,此话怎讲?”
陈洪谧说道:“你还记得去年我和他商量拓宽古喽河的事吗?他当面答应的好好的,可古喽河湖州段根本就没动工。我们凭啥还给他运粮食去?他不讲信誉,也别怪我不仁义。他不拓宽古喽河,我决定用你这些粮食来新开一条从吴江到黄浦江的太浦河。”
刘云龙说道:“大人,新开一条河,费用巨大呀。”
陈洪谧说道:“太湖地区每隔几年就发一次大水,每次大水都要损失几十万石粮食。长痛不如短痛,我们苏州府咬咬牙,挺过这个关口,等开通了太浦河,今后苏州就再也不怕发大水了。”
刘云龙说道:“那松江府呢?”
陈洪谧说道:“我已和松江府的方岳贡方大人商量好了。我们各自负责境内的河道开凿。浦百龙已带着人在勘探河道线路了。”
刘云龙说道:“大人,太浦河真的开通的话,可保苏州30年无恙。”
陈洪谧新挖的太浦河是从吴江的庙港到松江府的淀山湖,再与黄浦江相通。太浦河开通后,今后太湖发大水的话,洪水可通过望虞河、娄江、吴淞江、太浦河、海盐塘排入长江、黄浦江、钱塘江。
刘云龙离开苏州府衙后,心中一阵默然。现在还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如能给湖州运去1万料大米,或许湖州府能少饿死很多人,但苏州府一个封锁令,在苏州府与常州府、松江府、嘉兴府交界的浒关、盛泽、芦墟设置关卡,你连1粒米都运不出去。
每个人所处的环境、位置不同,决定了每个人的观点不同。陈洪谧为了苏州府不发生饥饿,不许把粮食运出苏州,你能说他做得不对吗?苏州百姓认为因官府封锁,苏州人没挨饿,说他是好人,你能说苏州百姓的观点不对吗?可嘉兴府、湖州人因为去年的灾荒,导致今年大批饥民饿死,把瘟疫又传染到了苏州,他们能想到这里面的因果关系吗?......
刘云龙只得希望曹光德、姚若水、邢祚昌几个能尽快运回粮食。
刘万金陪着佩雷斯来找刘云龙,要采购丝绸、棉布、肥皂等。
刘云龙对佩雷斯说道:“这段时间苏州有瘟疫,你们购货后赶紧离开苏州,免得被感染上瘟疫。”
佩雷斯一听苏州在闹瘟疫,这个病在欧洲被称为“黑死病”,曾数次爆发,每次爆发都要死数百万人,于是就说道:“行,那我们就买点瓷器、茶叶、棉布、丝绸、肥皂、镜子、纯碱、香水等,装货后就离开。”
刘云龙问刘万金:“织机在那边的销售情况怎么样?”
上次刘云龙让刘万金、刘云风带过去销售的织机,是给他们5%的佣金的,没成想一下子全卖完了。刘万金就说道:“这次我们准备再带1000台织机去广东。”
刘云龙说道:“你要织机的话,直接找我父亲好了。”然后对佩雷斯说道:“下次你来的时候,给我带些你们西洋的乐器过来。”
佩雷斯问道:“你会弹吉他、大提琴、小提琴?”
刘云龙在后世读大学的时候吹过萨克斯,可没弹过吉他、大提琴、小提琴,于是说道:“这些乐器我都要,你再给我聘个乐师过来。”
佩雷斯说道:“行。”然后问刘云龙:“你还有啥新的产品?”
刘云龙说道:“你可以去纺织厂、七子山看看。你觉得哪些产品好,尽管买好了。”
佩雷斯说道:“好的。我还要去阊门备货,先走了。”
刘云龙跟着刘万金去水车浜。
路上,刘万金问刘云龙:“为啥苏木都刺岛(即苏门答腊岛)的樟树能炼制龙脑,我们的香樟不能炼制龙脑?”
这次刘万金、刘云风从南边回来,带回了一些苏木和香料,香料中就有“龙脑”。
郎中称“龙脑”为“冰片”,是极贵重的中药原料。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称龙脑能“疗喉痹、脑痛、鼻瘜、齿痛、伤寒舌出、小儿痘陷。通诸窍,散郁火。”
龙脑除了用于制药,也是重要的香料,所有的高级香水中,都有“龙脑”。
龙脑在苏木都刺岛的价格是每斤40两左右,贩卖到国内,价格是每斤50两左右。
在后世,经对“龙脑”进行分析,“龙脑”分“右旋龙脑”、“左旋龙脑”、“无旋龙脑”。苏木都刺岛用龙脑樟制取的龙脑是“右旋龙脑”,用菊科植物艾纳香蒸馏制取的龙脑是“左旋龙脑”,人工合成的龙脑大多是“无旋龙脑”。人工合成的“无旋龙脑”,它的药用效果不如天然龙脑。新加坡人发明的“红花油”中就有天然“龙脑”成分,很多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中,也有龙脑。
在后世,中国需求的龙脑曾长期靠进口,直到1986年在江西吉安市的遂川,1988年在湖南怀化市的新晃找到了野生龙脑樟后,才开始大量种植,并利用萃取技术制备龙脑,大量出口赚取外汇。
刘云龙告诉刘万金:“渤泥(即婆罗洲岛)、爪哇、苏木都刺岛、香料群岛都产龙脑,那里的樟树与我们平时看见的樟树不是一个品种,是龙脑樟,它的树叶蒸馏后可以制取‘龙脑’。”
“我们国内没有龙脑樟吗?”
“应该有,但需要去找。”
“能把苏木都刺岛的龙脑樟移植到国内吗?”
“恐怕不行。龙脑樟原产于苏木都刺岛,因渤泥、爪哇岛的气候和苏木都刺岛差不多,都属于热带雨林气候,所以才可以移植。移植到我们这里的话,成活不了。”
“那没别的办法了吗?”
“可以人工合成呀。我们现在制备了大量樟脑,用樟脑就能合成‘龙脑’。合成的‘龙脑’可用于做香水,只是药用的话,效果没天然的好。”
“那今后我们还要继续从那里买龙脑吗?”
“可以继续买龙脑”,然后,刘云龙问刘万金:“这次怎么这么快?才3个多月就运来了4万料米?”
“佩雷斯在澳门搞了个基地,专门从安南、占婆、真腊、吕宋那边收购大米,所以快。”
“佩雷斯懂得在澳门搞基地,今后你们也要搞几个基地。”
“我们在哪里搞基地?”
刘云龙就蹲在地上,用树枝在地上画了张地图,指着几个地方说道:“这里是我们的琼州府,这里是柬埔寨的恾坎(今越南河仙镇),这里是渤泥国的古晋,这里是柔佛国的淡马锡(今新加坡)。你们有机会的话,就在这几个地方建基地,把我们的丝绸、棉布、肥皂、纯碱、香水、润肤膏、香烟、茶叶等产品运到那边去,再从那边运回大米、香料、玳瑁、象牙等产品。”
自欧洲各国开始在全球抢夺殖民地后,刘云龙想趁西方国家在东南亚还没彻底站住脚跟,尽快在这三个地方建立基地,今后再与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英国等欧洲国家一决高低。
刘万金看见地图后,说道:“佩雷斯手里也有一份这样的地图,他们称它叫海图。你是怎么知道这几个地方的?”
刘云龙总不能告诉堂叔,自己的这些地理知识都是来之300多年后,于是就说道:“我外国老师告诉我的呗。过几天,我给你画张图,带在身上。”
“这个柬埔寨不就是真腊吗?”
“真腊是老国名了,万历皇帝后,真腊就改称柬埔寨了。”
“柬埔寨就是以前的真腊国?这下我知道了。”
刘云龙又问刘万金:“高柄兴去美洲新大陆了吗?”
“我们在澳门上岸后,高柄兴在澳门又装了好多茶叶,与米兰达一起去了美洲新大陆。据说我们的丝绸、茶叶在那边的销路特别好,很多西班牙商人都发了财,是不是真的?”
“那当然。葡萄牙、西班牙的商人在那边都靠走私发财。”
“走私?”
“对。比如在巴西,商品都很贵。葡萄牙商人就把我们的丝绸、茶叶、瓷器等商品运到巴西后,避开关卡,不交税,直接卖给在巴西的商人。巴西的商人再把货物高价卖出。西班牙商人把货物运到墨西哥后,也能赚很多钱。”
“原来他们都是偷税漏税的?怪不得都发了财。”
“好,我们不说走私的事了。说说你在那边了解的情况吧。”
“葡萄牙在澳门驻有一支舰队,有20多艘舰船,他们的总督叫施罗堡,舰队司令叫桑托斯。西班牙在吕宋有一支舰队,共有30多艘舰船,分别驻扎在马尼拉和宿务。荷兰人成立了东印度公司,管理着占领的苏木多刺(今苏门答腊)、爪哇、马六甲,在那里有60多艘舰船,据说在马六甲就有30多艘舰船。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叫范迪文,驻扎在巴达维亚(今雅加达),舰队司令叫斯密特。荷兰还在台湾设立了总督府,也有10多艘舰船,总督叫杜拉迪纽斯,舰队司令叫汉斯。”
“郑芝龙的情况呢?”
“郑芝龙的总部在厦门,手下有大小舰船3000多艘,他有7个儿子,分别叫郑森、郑宗明、郑渡、郑恩、郑荫、郑袭、郑世默。”
刘云龙知道,这个郑森就是后世大家熟知的郑成功,不过他现在还是叫郑森,历史上到了南明隆武朝时期,隆武帝赐名“成功”后才叫郑成功的。他问刘万金:“知道为啥他的次子和幺子的名字和其他的不一样吗?”
“据说郑芝龙把次子过继给了舅子家,别的还没打听到。”
“嗯,郑宗明过继给舅子家后,取名为田川次郎左卫门,负责郑氏家族与日本的贸易。”
“听说郑芝龙与日本人的贸易额很大。”
“郑芝龙不仅与日本有贸易往来,与吕宋的西班牙人也有大额贸易。哦,对了,你们路上缴税吗?”
“能不缴吗?海上都是郑芝龙的舰船,要是不缴税的话,就是一通大炮打过来。缴了税之后,他们给我们每艘船发一面‘郑’字旗,才允许通行。”
“嗯,你去了不到3个多月就打听到了这么多,不错了。其它情况呢?”
“其它的还没打听到,只能以后再打听了。”
“再打听一下那边的人口、经济。”
“好的。”刘万金又问刘云龙:“为啥海船可以逆风行驶,而河里的船不能逆风行驶?”
刘云龙想了一下,说道:“顺风时,海船扬起风帆后,风吹在风帆上,对船产生了推力,所以船就向前航行了。”
刘万金说道:“这个道理我懂,可就不明白逆风竟然也能向前航行。”
“逆风向前航行时,风帆是正对着来风的方向吗?”
“没有,是斜对着来风方向的。”
“这就对了。风帆扬起后,风帆在风力的作用下形成一个弧形,风帆两侧的风速是不同的,两侧不同的风速,产生一个压强差,这个压强差就在风帆的背风面产生了一个拉力,风帆迎风面的推力和背风面的拉力的合力方向,就是船航行的方向,所以海船逆风航行时,是走‘之’字形的。”
“对,逆风时我们就是走‘之’字形向前航行的。”
“其实,海船顺风航行时,风帆的方向也不是笔直迎着风的。”
“对,顺风时,风帆也是斜着面对风向的。”
“顺风时,风帆斜着面对风向,是尽量让推力和拉力的朝一个方向,这时船的速度就快了。”
“你说的这个道理好像很深奥,我还是理解不了。”
海船在大海里逆风向前航行,涉及到的是空气动力学,刘万金当然是没法理解的。刘云龙就说道:“你理解不了没关系,只要你会逆风航行就行。在河里,如果河道足够宽,船也能逆风向前航行。”
“原来是这样呀,我们的河道,窄的只有几丈宽,长江也只有三四百丈宽,怪不得没法逆风航行,得靠人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