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又有人招工了!”
“有没有识字的帮俺们念念上面写的是什么啊,哪里招工啊,薪俸多少啊?”
“都别挤,老夫认得几个字,让老夫进去看看。”
“对对,快让老乔叔进来,他识字。”
人群很快让出一条通道,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扛着一副空空的货担走了进来。
有人认出了他,笑着恭维道:“可以啊老乔,今儿个的柿子又卖完了呀,赚了不老少吧?”
老者呵呵一笑,“嗨,就是混口饭吃,柿子都被糕点铺包圆了。”他应着,抬头看向告示栏。
下一刻,老者脸色骤变。
众人见状,都是眉头一挑,有个急着找工作的青年汉子迫不及待的凑了上来,好奇问道:“上面到底说了什么啊,老叔,你赶紧给俺们说说啊。”
“是啊,是啊,老乔,你赶紧说啊。”
老者张了张嘴,满是鱼尾纹的眼角莫名有些湿润了起来,没人知道他为何会孤身一人逃难到安邑来,而且他本不姓乔,他没有姓氏只有名字,就叫乔,本是太原王氏的庄户。
而告示上的内容也跟招工无关……
“岂有此理,这卫氏当真一点情面也不讲了吗?”
不等老者反应过来,身后一辆马车突然传来一阵咒骂声,随即马车远去,引得人群议论纷纷。
围绕在告示栏四周的普通人面面相觑,有人眼尖,认出了那辆马车主人的身份。
“咦,那不是幽州牧,刘……”
“嘘,别多嘴,车里不是刘刺史本尊。”
看着马车离去,有人点头说道:“是啊,刘刺史宅心仁厚,可不会如此人这般蛮横无礼。”
“那车里又是何人?”
“听说是太原王氏之人,他姐姐是刘刺史正妻,你说他是什么人?”
“哦……”
懂的都懂,小舅子仗着姐夫狐假虎威罢了,即便如此,也不是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可以得罪的存在,特别是面对这种嚣张跋扈之人,很可能会因为一句无心之言被活生生打死。
这时,众人才发现老乔竟然不见了,回头四下张望,一个个没好气的说着老乔不讲义气,等人群纷纷散去的时候,有人发现地上留了一副货担,不是老乔的是谁?
这货担可是老乔吃饭的家伙,什么事情这么着急,竟然让他连货担都不要了?
此方天色临近午时。
定军坊门口,聚集了大量的人员,其中七成以上都是各个世家的话事人。
谢老头公、谢晋、谢旸、袁绍、袁熙、袁术、袁耀、刘表、刘琦、刘备、关羽……一个个熟悉的面孔站在坊门外,有人脸色阴沉,有人一脸揶揄、有人神色激愤、有人事不关己。
谢旸哭得声嘶力竭,要不是谢晋拼命拉着,她已经冲进了定军坊。
嘭、嘭、嘭……
几个不知死活的人试图进入定军坊与卫琤理论,不想迎面撞上徐晃、张飞、花鲢等人,被他们一人一脚给踹飞了出来。
“咳咳,卫仲道,你有什么资格,谁给你的权力,你若是不想卫氏因你灭族,我劝你好自为之!”
被踹飞的一个人不甘的朝坊门内怒吼着,无力的呼声引得四周围观的众人一阵无语,这人他们都认识,乃是关中名士,普通小世家出身,颇有才情,妄想攀上王氏入朝为官。
这个时候跳出来骂两句,反正又不要命,回头还能挣得一点好名声,没准就被举孝廉了呢。
有相同想法的人比比皆是,但没有一个人像他这般作死,都已经被踹飞了还胡乱犬吠。
不出所料,张飞可不会任由他侮辱卫琤的名声,抬起手中丈八蛇矛,对准此人的右腿就刺了下去。
“啊……我的腿……”
张飞冷笑道:“再乱吠一句,我连你左腿脚筋也断了,然后是右手左手,我看你还有几条腿。”
试图道德绑架的几个儒士,瞬间噤若寒蝉,这人的下场就在眼前,为了一点名声缺胳膊断腿的,是真的不值当啊。
几个小丑的闹剧,世家之人并不指望他们能够改变卫琤的想法。
谢老太公看向定军坊内跪成一排的王氏之人,心中戚戚然,本以为卫琤不过是想要换取一点利益,不料此子行事如此狠辣,无视了他们送上门的种种好处和诚意,执意要灭王氏一族。
几百个王氏族人跪在地上奄奄一息,自被抓开始,他们已经连续几日没有进食了,城卫军的人最多给点水他们,不至于让人饿死。
“诶,老头,你找死啊?”
“啊,见谅,见谅……”
本在城门口的老乔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了这里,挤开人群,正眼就看到定军坊里跪在地上的仇人,他双目热泪涌出,激动得身子微微颤抖。
“王?,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老乔咬牙切齿的看着跪在王谦身旁的一个中年人,眼里满是仇恨的杀意。
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不要说世家了,每一个世家的崛起,都是以黎民百姓的血泪筑起的高墙。
曾经身为王氏的庄户,老乔一家几口人日子倒也安稳,可该死不死,他生了一个貌美如花的丫头,在这个吃人的时代,美丽本身就是一种错误,特别是没有背景的普通人。
如果钟婵没有遇到卫琤的话,她的下场……想想吧,董卓那厮已经五十好几了,肥头大耳的。
老乔本就是王氏的庄户,女儿自然也是王氏的庄户,长得好看,自然躲不过有心人的传扬,这世家中并不是每个人都知书达理的,更多的是仗势欺人,甚至心灵扭曲的存在。
这王?就是一个十分变态的人,尤其好女色,如果只是普通玩玩,或者纳为小妾,倒也还好,可这家伙偏偏有个特殊癖好,喜欢抢洞房,当着新郎的面……呃,编不下了。
“老头,你认识王??”旁边被老乔推了一把的青年好奇看他。
老乔神色一动,不由得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杀意,闷声说道:“不,不认识。”
青年眉头微蹙,若有所思的看着老乔。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响起。
围观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长相颇为俊朗,眉眼却略显阴鸷的白面书生,带人冲了过来。
“卫仲道,放了我家兄长,你有什么权力治我王氏的罪?”
“景荣(字),你……不是说了嘛,一切交给我来交涉,你……唉……”
“阎柔,你别以为我姐夫让你跟着我,你就敢对我指手画脚,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鲜卑人的一条狗罢了。”
王郢脸色阴鸷的看向身旁的汉子,这汉子脸上有几条明显的鞭痕,看样子是年少时候留下的伤疤,长相很是刚毅,一双眼睛如草原雄鹰般锐利。
听到王郢的训斥,汉子神色一黯,无奈的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
“哦,这么说,你也是王氏之人?”
王郢带人闯了进来,本就不爽的徐晃等人早已经磨刀霍霍,此时听完二人对话,徐晃似笑非笑的看向王郢,手中盘古斧已经慢慢提了起来。
那刚毅汉子见状,急忙上前拦在了王郢跟前,“徐总兵,我们没有恶意,我这里有幽州牧刘使君的印信,这位是我家主公妻弟,我……”
“你又是哪个?”徐晃蹙眉看他,这阎柔敢站出来,倒是有几分勇气。
而且刚刚王郢对他的态度可不算好,为了这么一个嚣张跋扈的公子哥,值吗?
阎柔愣了愣,抱拳一礼,如实说道:“燕国阎柔,见过徐总兵。”
徐晃眉心一挑,好奇道:“听你口音,你是外族之人?”
阎柔神情有些落寞,再次抱拳说道:“非也,某自小被俘虏,虽苟延残喘至今,但天山的水也无法洗去我汉人的血液。”
徐晃脸色稍缓,满意的点点头,而后看向王郢,蹙眉道:“这个人冒犯了我家公子,你要保他是吗?”
阎柔回头看了眼王郢,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对,还请看在刘使君的面上,饶他一命。”
徐晃呵呵一笑,看了眼太阳,距离午时还有一段距离,似乎是对阎柔很是感兴趣,他说道:“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打赢我,我做主放过他。”
阎柔双眉紧锁,他可不认为自己能够打得过徐晃。
“若是输了呢?”
徐晃呵呵笑道:“输了,他就要留下项上人头。”
阎柔苦笑道:“徐总兵何必为难于我,无论如何我也是打不过你的,这点自知之明,阎某还是有的,还请高抬贵手。”
“混账阎柔,你什么意思,就凭他也敢杀我?”
不等阎柔周旋,王郢怒不可遏的指着徐晃叫嚣了起来。
阎柔脸色一变,回头一把拉住王郢的腿,将他整个人从马上拽了下来。
‘嘭’的一声,王郢摔得七荤八素。
阎柔强忍着心中怒意,抬头看向徐晃,赔笑道:“徐总兵见谅,这小子无意冒犯。”
徐晃浑不在意的看着他,忽然大笑道:“有趣,有趣,只是你这苦肉计对我没用,你虽是救了他,但他却不领情,如果我放任他离去,回头吃亏的是你,没准你还得搭上性命。”
阎柔知道,徐晃说得没错,自己为了救王郢,情急之下伤了他,回幽州之后,王郢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排挤自己,甚至不择手段的置自己于死地。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为了刘虞的命令,他必须想办法将人安全带回幽州。
徐晃突然说道:“算了,你们走吧,我可以不杀他,不过,倘若你在幽州待不下去了,或许可以来我河东。”
阎柔神情一怔,扛起地上的王郢,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徐晃,感激的躬身一礼,带人急速退走。
“老徐,就这么放他走了?”张飞不解的问道。
徐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嗯,希望我没有看错人吧。”
张飞挠了挠头,不知道他看上那个人哪一点了。
咚咚咚~
报时鼓响起。
徐晃大手一挥,城卫军众人同时动了起来。
定军坊门口,各种哭喊声、哀求声、议论声突然躁动了起来。
“快看,那是何物?”
“铡刀,砍头的铡刀!”
人群中,谢老太公不忍直视,朝一旁的谢晋说道:“唉,回吧。”
谢晋怀中抱着昏死过去的谢旸,眼神复杂的看了眼定军坊里的两个外甥,无奈的摇了摇头。
“午时已到,斩首示众。”
从王谦开始,一个个王氏族人被带了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按在了狗头铡下。
咔嚓!
人头滚落,鲜血喷涌而出。
血淋淋的场景吓哭了不少孩童,唯独世家之人眼神冰冷的看着这一幕,似乎心有戚戚焉。
这次被抓来的王氏一族,总共二百一六人,从午时开始,一直砍了两个时辰,狗头铡换了三架,整个定军坊门口已经被鲜血染成一片血地。
一颗颗人头被人用绳子绑起来,掉在了城外一棵老树之上,那树下立了一块石碑,上面详细记录了王氏一族的罪证,不仅是勾结外敌,还有残害同胞,剥削平民等等数十条人命官司。
站在石碑前的老乔,甚至看到了自己家的那场命案,虽然不知道卫氏是怎么调查到的,但他心中的感激之情早已经难以言喻,抬头看向王?的人头,他无喜无悲。
“嘿嘿,老头,你还说你不认识他?”
老乔身后不知道何时站了一个青年,赫然是方才与他搭话的那人。
“你,你究竟是何人?”老乔眼神惊恐的看着他。
青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这么紧张,抬头看着树上的两百多颗人头,他笑着说道:“知道石碑上的罪证是怎么来的吗,我听说王氏的人被单独拉进小黑屋审问,仅仅是这王?就自曝了二十几条大罪,想必其中一条就跟你有关吧。”
老乔不知道这人究竟意欲何为,看了眼四周,发现他只是孤身一人,这才放松了一些。
“别怕,我就是单纯的好奇,看来想要这王氏死的人还不少,你是我遇到了第八个……也不知道想要卫氏死的人多不多。”
“你,你究竟是何人,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若非卫氏体恤我等,镇压反贼,开仓放粮,这河东早已经血流成河,你当着我的面说卫氏坏话,就不怕我去告你吗?”
青年哈哈一笑,看了眼气急败坏的老乔,直接转身离去,朗声道:“要告你去告便是,就说是我陈元龙说的又何妨,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