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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节 杀王 七

    从后门迎进来的人,是监听小屋的两个情报员。

    既然恒广康已经覆灭,那么专门为恒广康而设的监听小屋,从今夜起就没必要存在了。包括那两个好不容易才放进书房里的梅瓶在内,所有设备和人员过几天都会另有任用。

    当然,最近这两天,通讯设备还是要临时架设在恒广康里的偌大一所办事处,有很多情报和财物需要处理。另外,宋嘉更加感兴趣的一点是:到底有谁会在这两天来恒广康串门

    鸠占鹊巢,守株待兔,开门迎客:既然背后有官府撑腰,那么宋嘉不介意在恒广康里做几天冒牌掌柜。

    至于几天后只要我郑今晨按时出发上路,那么一两天内他就得玩完。等消息传到中左所的那一刻,郑家残余势力能活过下个月就不错了,绸缎庄的战术地位早就接近于无。

    于是,宋嘉这帮人开始大明大方地处理起善后事宜。

    首先是尸体。所有死人都经过搜身,然后被细麻布仔细捆扎好:绸缎庄里有各式麻布存货。这些人身上最重要的物品,就是用来确认身份的一块小木牌,这玩意很重要,因为在今天接下来的收尾工作中还要用到。

    而宋嘉宋老爷,这时已经坐在大书房,用车载电台分别向家乐福老巢、以及黄举人那里通报情况。老巢那边会用电报机把情报发回大员岛黄举人那里更不必说,接下来的行动是官府占大头,黄举人必须时刻掌控局面。

    白鱼儿在气喘吁吁中,来到了他阔别不久的南门。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着出城去找大当家。只要到了大当家那里,自己的小命该是能保住了吧于是,白鱼儿再一次潜伏在了那个有着乞丐睡觉的街角,双眼死死盯着南门楼,等待着城门开启的一刻。

    古代的城门,战时开启的时间没有规律,但是承平时期是有规律的:天明开门,天黑关门。白鱼儿来到南门的时候,已经是五更三鼓的点儿,换成后世,就是凌晨5点多城门很快就将开启。

    就在这时,南门桥外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脚步声。赫然回头的白鱼儿,看到的是大批士卒在骑着马,提着长刀,举着灯笼的骑兵引导下,扛着刀矛往南门跑来。

    “该死,怎么忘了这一出”白鱼儿瞬间反应过来:熊文灿今天一早,是要全副仪仗从南门出城的。现在赶来南门的这些人,肯定是净街的先头部队,所以,南门在熊文灿回城之前,势必不会放闲杂人等出入。

    白鱼儿想通这一点后,毫不犹豫地再一次开始发足狂奔:方向正东。

    既然正南的城门有可能被封锁,那么最佳选择就是东边的通仙门。通仙门和南门之间,只隔着一座九仙山,是在洪武四年,由驸马都尉王恭主持重修福州城时新辟之门。

    白鱼儿拼命疾奔,一路上跑过闽县县衙,跑过府学,跑过九仙山脚,当天空出现一丝鱼肚白的时候,他已经望见了通仙门的城楼。

    不但看到城楼,他还看到稀稀拉拉站在城楼下等着出城的人。这些人大都背着杠棒,是准备早起去城外扛活的力工。

    就在白鱼儿跑到城门口据马桩前的同时,城头上响起了一通鼓声。然后,喘着粗气,双手拄着膝盖的白鱼儿,就欣慰地透过黑暗的城门洞,看到了随着城门缓缓开启而渐渐明亮起来的那一线天光。

    白鱼儿知道,很快城门就会全部打开,然后城丁会过来搬开据马,接下来,他只需要付出几枚铜钱的代价,就可以离开这个充满杀机的城市,奔向光明,奔向自由。

    马蹄声又一次响起。

    一行五六匹战马从街面上疾驶而来,吓得路旁行人纷纷退散。而马队却是速度不减,直到冲至据马前,打头的骑士才勒住了战马的缰绳。

    “我乃抚标营马军千总陈策,城门守将出来回话”在马背上大喝一声的,是一名身穿亮银明光甲,头戴凤翅盔,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威风凛凛的年轻小将。

    城门把总这时忙不迭地从门洞里跑了出来。

    那小将一见把总身上的官袍,便将手中一道卷札扔了过去:“奉巡抚大人军令,今日全城城门晚开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许进不许出,再半个时辰,方可撤闸。”

    那守门官赔笑着打开札子匆匆扫一眼后,就忙不迭地回头对着城门楼里大喊:“关门,关门”

    明清时期,一地督抚直辖的“督标营”和“抚标营”,是维持一省安定的重要战略部队。这种核心部队,平日里军饷充足,器械精良,士兵战技娴熟,士气高昂一旦上阵,就是督抚亲军,是用来镇压全局的核心武力。

    所以当通仙门的守门官儿见到如此跋扈的甲骑后,不用猜就知道是抚标营的经制之军。

    于是,刚刚打开了一半的城门,这时又开始缓缓闭合。

    于是,再也承受不了失望打击的白鱼儿,这一刻义无反顾地翻过据马桩,奔向那尚未关闭的自由。

    “大胆”一身甲具的帅哥千总陈策,看到有人居然敢违背军令,当面闯关,不由得勃然大怒。于是他一伸手,便从马鞍旁摘下一口黑漆柘木弓,下一刻,箭似流星,白鱼儿连城门洞都没进,就被钉死在了那里。

    漏之鱼最终还是死在了某势力的终极大招“关闭九门”之下,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就在白鱼儿死亡的同一时间,福建巡抚熊文灿的大队仪仗,正在通过南门城楼。

    从五更起,就在城南官码头等候上官的郑芝龙,这时已经望到了从南门涌出的大队人马。只见他很自然的伸手入怀,摸出那块漂亮的景泰蓝怀表,看看时间后,他微微点了下头。

    “大哥快看,熊抚军出城了”一旁陪着他等侯的郑芝虎,指了指城门方向。

    “嗯,时辰早了些,大人这是盼着咱爷们早去早回呢。”说到这里,心情极好的郑芝龙,忍不住微笑起来。

    “那就早去早回,带弟兄们都来披一身官皮”

    “就怕是有些掌柜不乐意啊”

    就在郑氏兄弟轻松聊天的时候,熊文灿的大部队也渐渐来到了码头。此刻天色早已大亮,郑芝龙和乃弟在老熊的八抬大轿刚一落地的瞬间,就赶紧迎了上去。

    等一身大红官袍的巡抚大人从轿内出来后,其乐融融,君臣相得的戏码,又一次上演了。而且这次是有观众的:岸上大批精锐的抚标人马和船上大批精锐的郑氏海盗,同时目睹了这一场由职业演员演出的剧目送别。

    下拜行礼,热情攀谈,淳淳教导,临别赠酒当四幕话剧上演完毕后,最后一幕终于开始了。

    郑芝龙此刻站在船头,缓缓鞠躬到底,满脸不舍地喊道:“大人,芝龙这便去了。”

    而熊某人亦是满脸不舍,一副汪伦送李白的套装表情,轻轻挥手:“去吧,去吧,早去早安”

    带着克竟功成的喜悦,带着满腹的憧憬,郑芝龙就这样走了。

    而同样达成了宣传目的熊文灿,在郑家船队扬帆起锚的那一刻,就已经面无表情地转身上轿,打道回衙。

    有惊无险的将郑氏“礼送出境”后,穿越势力这一刻终于把主动权掌握在了自己手中熊文灿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像这次一样,对穿越众随意施加压力,迫使他们调动更多资源去维护他的政治路线了。

    就在老熊转身上轿的同时,一个穿着蓝衣的汉子来到了郑怀仁的纸铺门口,并把一封信交给了门口的伙计。原本就没有睡踏实的郑怀仁,拿到信后一打开,里面滑出的是一块恒广康的联络腰牌,外带一张纸。

    纸上短短写着一行字:“王氏药铺后巷,知名不具。”

    王氏药铺郑怀仁当然是知道的,就在离他家不远的一条小街上。所以看完信后,郑怀仁当即起身,直奔信中所讲的地点而去。不久后,等他走到药铺后巷口,就看见一个穿着恒广康袍服式样的伙计在向他招手于是他绕过巷口停的一辆驴车,走了进去。

    过了没多久,驴车便启动了。这辆车一路不停,径直来到恒广康侧门,进去后,车夫便在轿厅卸下了车上的货物:郑怀远。

    午后,城门口的戒严终于取消,于是这辆驴车开始在两个穿着公门服装的衙役陪同下,在城外的乱葬岗和恒广康之间来回忙碌今天这辆车会很忙,因为尸体一次拉不完。

    当天晚上,三福阁的水秀儿姑娘接了一位雅客。已经攒够赎身银子,暗中策划着要走人的水秀儿姑娘,今天开始已经有点怠工了伺候客人不周。

    好在这位客人是个雅量高致,温润如玉的人。当他看出水秀儿神思不属后,也就不为己甚,草草和姑娘碰了几杯水酒后便告辞了。

    水秀儿在三天后,死于所谓的急役:风寒。

    现在,所有的扫尾工作只剩最后一项:把恒广康里储备的绸缎和2万多两银子运回薛海元的商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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