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马天九到案后非常老水，他并不是抗拒从严，而是真的不知道他做的事情是涉嫌犯罪的。
陈东做了充足的准备，亲自出马，把刑法典摔在马天九面前，冷冷地说，“马天九，你是中专毕业，刑法典的字应该都认识吧，翻到第三百四十三条，好好看看！”
“同志，我真的没犯法，我有水利局的批文，不信我回去拿给你们看，你要是怕我跑，你跟我回去我拿给你看！”马天九信誓旦旦地说。
任小华因为干了两天苦力一肚子火，猛地一拍桌子，“让你看你就看，哪那么多废话！”
马天九这才翻开刑法典，找到第三百四十条，读了一遍，不敢置信，又读了一遍，愣愣地想了想，还是不信，继续又读了一遍，这一次彻底沉默了下来。
陈东看准时机，道，“第三百四十三条的每一字都认识吧，连起来什么意思都明白吧，马天九，你还敢说自己没有犯罪？”
“这，这……”马天九语结。
陈东猛地一拍桌子，这一下把任小华都吓了一跳，马天九更是直觉心脏要跳出来。
陈东厉声说道，“非法采矿最高可以判你七年！别以为有水利局的批文就觉得万事大吉了，你那批文到底怎么回事以为我们不知道？就算你那批文是正规的，你以为你就没事了？”
“马天九！”
他猛地一喝。
马天九一震，惶恐地看着陈东。
陈东盯着他的眼睛厉声说道，“没有国土部门的批准，没有环保部门的备案，你就是有水利局的批准你照样是犯罪！你以为我们是今天才开始查你的吗？我告诉你！我们查你不是一天两天了！”
一连串的王炸把马天九给炸懵了。
陈东抱起胳膊，冷冷地说，“是不是觉得河里的沙是无主的，谁有本事抽了就是谁的，你也太天真了，好歹也是中专生，连最起码的法律常识都不懂。你好好反思反思吧，等我们结案送检察院起诉，按照你的案值，法院起码判你七年。”
说完转身就走。
任小华收起笔录本也跟着出去了。
马天九愣在那里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好久之后，他再一次翻开刑法典看，法条上写得清清楚楚，真要是非法采矿罪的话，最高是可以判处七年有期徒刑的，而且还要处罚金。
儿子才上小学，如果进去蹲七年，家就完了，攒下的这些家业还不知道便宜了哪个王八蛋。
外面，全程看了审讯过程的姚远沉吟着说，“这个马天九应该没有其他犯罪行为了，先留置他十二个小时，明天再审一审，重点审他和水利局之间的关系。”
“好，不过明天审的话不合适。”陈东说，“到了明天他就该恢复过来了，再想撬开他嘴巴很难，今晚就审，等他消化一下，今晚再突审。”
姚远熟知法律，但是他不懂公安工作。
“嗯，你们根据实际情况来。水上派出所那边明天也该联系了，那条抽沙船属于赃物，桑塔纳也属于赃物。”姚远说。
陈东请示道，“姚助理，你有什么指示？”
姚远道，“我看过抽沙船，是用货船改装的，我觉得这条船对我们是有用的。你们和水上派出所的商量一下，桑塔纳给他们，抽沙船我们留下。”
“应该没问题，水上派出所巴不得呢。”陈东说。
郑钧说，“姚助理，船对我们来说没什么用处，要不我们还是要车吧。”
桑塔纳是马天九用非法获利的钱买的，本就在没收之列，但是抽沙船却是例外，因为那是马天九用倒腾服装的钱和借的钱购置的，在处置这些财产的时候，法院是会考虑到这些的。
郑钧也是下了一番功夫，因此这么建议。
姚远笑道，“你们已经有两台车了，足够使用了。抽沙船拆掉抽沙装置就是货船，镇上能派上用场。再一个，无论是抽沙船还是桑塔纳，都属于法院查封的资产，最终怎样处置要看法院的判决，你们和水上派出所一起找法院沟通一下，考虑到实际情况，协调一下，不影响使用就行，法院会答应的。”
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法制不健全，很多时候是要依靠执法者的自觉，否则，拿去用就拿去用了，谁还会去和法院协调。
姚远说，“还有，如果马天九没有其他犯罪行为，你们在结案报告里就要斟酌着写，和检察院那边好好沟通，马天九愿意把非法获利的钱都拿出来，是符合轻判条件的。”
陈东道，“以他吝啬的性格，很难。要我看，除了我们扣留的抽沙船和桑塔纳轿车，他是一分钱都不会拿出来了。”
“那就是他咎由自取了，严重破坏了自然环境，要放在二十年后，罚款二十万以上，还得蹲几年监狱。”姚远说。
韩明高这个急性子说，“二十年后的事谁知道，总而言之，现在马天九的抽沙船和桑塔纳轿车都在我们手里，他人也在我们手里，明天和水上派出所谈的时候，要我说啊就不用那么客气。”
姚远不想管这么具体，摆了摆手，他道，“抓马天九这个经济案件只能缓解燃眉之急，别忘了，罚没要向县局上缴55%的。马天九这个案子结束，你们要集中精力投入刘天案。我给你们请的专家过两天就到，到时候好好学，把知识学扎实了才能办非法出售增值税发票案件。”
包括陈东在内，大家都不觉得刘天案的案值会比马天九案的大，于是都略带敷衍地点头，关注点还是在马天九案上面的。
最少五十万的案值，足以让穷怕了的回龙镇派出所民警们如过江之鲫。
姚远也不生气，让一个落后了这么多年的派出所变成能办新型经济案件的刑警队，本身就不是三两天的事情。他已经让人查过，全国范围之内，至今居然没有出现过一起非法出售增值税发票案件，是没有吗，当然不是，是相关部门的执法还没有跟上。
就好比后世互联网犯罪与日俱增，可国内却没有相关的立法，你想办都不知道该如何入手。
增值税是分税制出台后出现的，距今不过一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