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8年3月14日,中州岛。
分舰队司令、海军翎麾校尉萧维智在数名军官的陪同下,乘坐小船驶抵岸边,然后登上这座岛屿。
几具土着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伏在岸边,前来迎接的一名海军军官解释道,他们在登陆时,遭到这几名土着人的阻扰,他们一拥而上,试图抢夺船桨和官兵的火枪。为了确保自身安全,官兵只能被迫开枪射杀了这几名土着。
萧维智摇摇头,并没有对官兵的杀戮行为表示过多责难。这些可怜而又愚昧的土着人,可能根本不知道他们所面对的“敌人”是如何的强大。
在清晨时分爆发的那场“激烈”的海战中,齐国水手和临时征召的武装移民,如同打猎一般,持着火枪,朝蜂拥冲来的土着人打出了一波又一波的齐射。三艘大船甚至连火炮都没有发射,仅凭船舷两侧的火枪排射,便将多达数百亡命冲锋的土着击杀于海面上。
不到半个小时,齐国舰船所在的海域,便布满了土着人的尸体和众多失去操控的独木舟,随着洋流,上下起伏。
剩下的土着,仿佛被火枪射击声和无数同伴的死亡给吓坏了。他们握着船桨,抓着木矛,呆呆地看着前方三艘巨大的帆船,既不高声尖叫,也不转身逃跑,就那么木然地坐在独木舟上,随波逐流,静静地等待“神”的裁决。
海军官兵捉了几名土着到船上,进行了一番严加拷问。原来这些土着正是位于中州岛东侧那个强大部落中的“士兵”,他们在经过几次祭祀占卜后,终于选择了一个吉时,于今日,聚集六百多人的“大军”,征讨齐国人所据的淮阳堡,准备夺取他们所有的精巧物件和各种“神器”。
部落中的祭司声称,淮阳堡中的齐国人是来自天上的使者,携带了大量的神器准备施于所有的部落子民,但那些贪婪的使者,违逆了上天的旨意,妄图私藏那些神器。按照神的旨意,勇敢的部落战士们,应该在英明的酋长带领下,去夺回那些神器,杀死所有贪婪的使者。
萧维智在听到这份供词后,不禁深深怀疑那个问话的军官是不是神话志怪的话本看多了,仅凭那些土着人语无伦次、不知所谓的叙说,便脑补出这件事的所有来龙去脉。
但是,根据那些土着人的供述,清晨时分的那场“大战”,已然消灭了他们的绝大部分“主力部队”,就连他们英明神武的酋长,也在第一时间,被火枪射杀,掉入海中,多半是去见了他们敬奉的神明。
如此一来,这个强大的部落,算是被齐国一击而灭了。但出于谨慎心理,舰队还是准备前往这座岛屿的东侧,去探查那处部落营地,瞧瞧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航行半日,在下午二时许,舰队抵达岛屿东侧时,发现岸上的那些土着村落见到大船驶来,一点都没有作为“敌人”的觉悟,既不逃跑,也不组织任何抵抗。待全副武装的水手乘坐小船准备登陆时,方有数名勇敢的土着战士想起了要阻扰齐国人的登岸行动。
这片巨大的部落营地,应该是数个村落汇集而成的,许多妇人和孩童充满好奇的神情,打量着突然闯入他们家园的外来者。
这些可怜的土着人,可能还不知道,他们的父亲,或者丈夫,或者儿子,在清晨时分,被齐国人大量射杀于海上。即使侥幸未死的,也被吓破了胆,仍旧失魂落魄地待在那片杀戮的海域,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上天的神明。
看着萧维智等一行齐国海军官兵和武装移民冲上岸来,进入他们的营地。几个脸上涂满了各种油彩,头上戴着一顶由各种飞羽制成冠盖的年老土着人迎了上来,但被十余名谨慎的海军官兵挡在了外面。
那几个土着老者,可能是部落中的祭司,从旁边的土着手里取过一只小猪,同时,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宣读一段祭文。随后,弯下腰,将手中的小猪恭敬地递给萧维智等几名齐国军官。
萧维智大致猜测土着可能是在做一种古老而又原始的祭祀活动,借以表示对征服者到来的崇敬和畏服。
一个留着很长胡子的土着老者,将萧维智等人引到营地的后面,来到一处木凋神像前,面带微笑,开始吟诵一段赞歌。
结束后,又带着征服者来到一座巨大的陵墓前,那里矗立着五根巨大的柱子,在柱子的下方,十二个木凋神像摆成了一个半圆形,中间的神像前摆着一张桌子。
供桌上摆着一头猪,猪头已经开始腐烂,还有一些甘蔗、椰子、面包果、大蕉和番薯。长须土着老者将桌上的猪头,献给萧维智,而后又开始念叨着一段冗长的祭文。
周围已经聚集了数百名土着,在那名土着老者念完祭文后,便都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上。
“这里的土着大概将我们当做下凡的神仙了。”一名御武校尉军官使劲憋着笑,悄悄地对施林光说道:“以后,你们淮阳堡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将这个岛上的土着纳入你们治下之民了。”
“那倒也不错!”施林光听了,咧嘴一笑,“我们正好缺乏必要的人力,以后建设港口、开垦耕地、修建堡垒,就有足够的苦力可以驱使了。”
“吼!吼!吼……”
这时,四下突然传来一阵呼喝声,土着们围着萧维智,双手高举着,神情狂热地跳跃着。
“萧长官这个时候俨然就是这些土人的神呀!”
“我觉得,他更像是那些土人的国王。”
众人闻言,皆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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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0日,三艘机帆船在淮阳堡数百居民的注视下,缓缓驶离码头,几道粗大的烟柱,在青山绿水的掩映下,显得异常突兀,与周边自然而又原始的环境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舰队驶出狭窄的湾口后,转向朝北,准备进入北纬42度区域,继续借助北太平洋黑潮,往美洲西海岸而去。
三艘机帆船在淮阳堡卸下了半数的移民和物资后,使得船只载重大为减轻,在蒸汽机的驱动下,舰队在平静的洋面上跑出了平均12--15节的超高速度。
4月2日,一场巨大的风暴袭击了正在行驶中的舰队,在狂风巨浪中,三艘机帆船不得不降下所有风帆,关闭机器,默默地祈祷满天神佛的保佑,等待天气的好转。
4月4日,清晨,肆虐两天两夜的风暴逐渐停歇,一轮红日跃出天际,将海上照耀得金光粼粼,煞是好看。
但舰队的旗舰“风扬”号上的了望手却沮丧地向指挥官报告,他们失去了另外两艘机帆船的踪迹。
按照《海军航行条例》中的规定,同行的另外两艘舰船于海上暂时失去联系后,“风扬”号将在所处的海域停留两天,以寻找和等待失散船只汇合。
但大海上,茫茫无际,舰队船只一旦失散,是很难再汇聚的。而且,这场风暴持续两天之久,在狂风巨浪的席卷下,谁知道它们能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更让舰队司令萧维智担心的是,失散的舰船会不会被风浪给掀到海里,从而造成一起或者两起人船两失的巨大海上事故。
虽然,这纯粹属于老天的不可抗力,但作为这支分舰队的指挥官,萧维智都要或多或少承担一点管理责任,对他以后在军中的仕途发展和职位晋升,必然会大有影响。
“风扬”号在所处海域不停的徘回绕圈,在白天,每隔两个小时会发射一轮炮击,在晚上则朝天空发射一枚璀璨的信号弹。
然而,两天过去了,失散的两艘机帆船始终没有出现,在浩瀚的太平洋上,仿佛只有“风扬”号一艘孤独的船只,无助地漂浮在海上。
怀着怅然若失的心情,舰队司令萧维智命令“风扬”号停止搜索,调转航向,往美洲大陆西海岸急驶而去。
或许,另外两艘机帆船在与他们失去联系后,已经按照临行前所发布的命令,也朝着美洲大陆的方向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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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8日,“风扬”号上的水手已经能看到海面上零零星星有漂浮的树枝,以及大量的水草,甚至还有几根芦苇。
这一切说明,距离大陆已经不远了。众多海军官兵立时精神大振,一扫十余日的沉闷气氛。
4月19日,午后,桅杆上的了望手大声地呼喊,看见陆地了。所有的官兵听到后,纷纷爬到桅杆和索具上观望,只见前方一片呈墨色的陆地,耸立在海洋的尽头。随着距离的逐步接近,陆地的颜色逐渐变成一望无际的苍翠。
“我们在什么位置?”萧维智一边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远处的海岸,一边沉声问道。
“北纬三十六度,东经一百七十二度。”风扬舰长姚邦全立即回道:“以探索舰队提供的资料显示,北边有一处半岛,适合建立移民定居点。”
“那我们就去寻找那个半岛地区,准备在那里建立殖民据点。”萧维智放下望远镜,想了想,便立刻作出了决定,“调整航向,朝北行驶。谨记勿要太靠近岸边,以防触礁或者搁浅。……嗯,靠近海岸航行时,继续定时发送联络讯号。说不定,那两艘船的弟兄们就在某个海岸边上等着我们。”
“是,长官!”姚邦全大声应诺道。
4月21日,下午三时,“风扬”号抵近由两个半岛组成的海峡中间。通过一番仔细观察,发现南侧半岛地势起伏较小,隐约可见有几处平坦山谷,相较于北侧半岛高耸险峻的山岭地形明显优越得多。
更难得的是,这里三面环水,位置险要,易守难攻,只要修建一座初具规模的堡垒,便是一处极为难得的海岸要塞,足以保障移民的初期安全。
“登陆吧。”
随着萧维智的一声令下,三艘小船立即被放了下来,由十名水手和二十名日本流浪武士组成的第一波登陆先遣队,端着火枪和长刀,乘坐小船缓缓向数百米远的海岸划去。
“你,带五个人朝东南方搜索前进,深入距离不要超过一公里。”
“那个谁……,就是你,带五个人朝西南方探索前进,也不要跑远了,一公里为限。……记住了,发现任何情况,立即开枪示警,并火速撤回这处登陆点。”
“你们剩下几个,立即清理此处的灌木和杂草,准备建立临时营地。”
“……他娘的,这小雨怎么下个不停。……孙大头,下一波输送物资的时候,弄几顶油毡帐篷到岸上来!”
“……”
整个登陆行动足足花费了四天时间,粮食、建材、帐篷、被服、农具、五金工具、牲畜家禽、种子、火药……,零零散散,数百吨物资和七十多个移民,通过三艘小船以蚂蚁搬家的方式,逐一送至岸上。
数十顶帐篷紧密地排列在营地中间,临时茅厕、过滤水池、公共食堂、物资仓库、警戒哨塔、简易的外围木栅栏,也在随后几天陆续建起。在这片美丽祥和的大地上,一群来自遥远的东方移民,瞬间打破了它数千年的沉静,带来了文明世界的喧嚣。
“本来是计划建立一处人数达两百多人的中等规模移民据点,但另外两艘机帆船至今杳无音信,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让人心忧万分。”萧维智神色凝重地看着冯义良,严肃地说道:“但不管怎样,你必须利用目前仅有的物资和移民,排除万难,于此地建立一处牢固的移民据点。”
“我知道,给你们的物资可能有些紧缺,尤其是粮食,因为那场风暴,损失了不少。但这里鸟兽数量颇多,可以组织人员进山狩猎,多少是对粮食的一个补充。另外,我再给你留两艘小船,以便你们可以出海打打鱼,怎么着也能获取一些食物,可以坚持长久一点。等下一次船队运送补给过来,恐怕最快也是半年以后了,你得做好统筹安排,精细打算”
“卑职记下了。”冯义良沉声应道。
“好生干!”萧维智伸手拍了拍冯义良的肩膀,郑重地说道:“若是此间殖民事务做得好,他日未尝不能获得陛下的特赦,恢复你的清白之身。”
“承长官吉言。”冯义良笑了笑,然后肃声说道:“卑职于此,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为我海军丢了脸面。”
萧维智点了点头,随后,回首眺望着海峡深处,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那两艘机帆船到底在何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