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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五章 “福山”号事件

    1674年4月20日,日本,大坂。

    在日本战国时代,大坂就是兵家必争之地。1570年开始,织田信长和石山本愿寺之间爆发长达10年的石山合战,最后两者讲和,本愿寺显如退出本愿寺。不过显如在退出本愿寺之前烧毁了本愿寺的建筑。

    进入太阁时期之后,丰臣秀吉于1583年在旧石山本愿寺的土地上修建大坂城,以大坂城为其统治的中心城市。然而秀吉死后,在1615年大坂夏之阵后,大坂城被德川家康攻陷,丰臣氏随之灭亡,大坂也一度化为焦土。不过德川幕府随后又将其重建,并定为天领,显示出大坂的重要地位并未因政权交替而下降。

    大坂的人口虽然比不上江户,但也聚集了数十万人口,远远超过日本国内其他城市,就算放在世界范围内比较,也称得上是座大城市。

    不过,大坂与江户的“性格”截然不同。世人常常将京都、大坂和江户三个日本最重要的城市来做对比,尝言,“京都人细腻,大坂人贪婪,江户人浮夸”,又说“京都之人多矜气,重土地,大坂之人多杀气,重财富,江户之人多客气,重官职”。

    远离权力中心的大坂,在改头换面之后,以日本最大的商业中心的姿态重新登上历史舞台。因为,交通便利,大坂成为全国的物流中心、最大的商品转运站,各种生活必需品都会在此地汇聚、合流,再运送到其他地方。少了政治的纷扰,大坂变成了一座属于商人、充满自由与活力的城市。

    大坂的兴起,有赖于发达的水运。除了天然的河流外,人们在大坂城内及城外开凿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运河和水道,纵横交错,将整座城市变为水都。

    在这些水道交汇的地方,渐渐出现了大型的交易场所,其中最着名的莫过于堂岛米市场、天满蔬果市场和杂喉场鱼市场--从名称中不难看出,其中大部分交易的商品都是人们日常饮食的必需品,大坂因此也被亲昵地称之为“天下的厨房”。

    “福山”号商船静静地停泊在大坂附近一处僻静海湾内,水手们正吆喝着将一包包货物沿着船舷轻轻地吊下去,五六艘小船来回穿梭着,以接力的方式,将大船上的货物一点一点地转移到远处的岸上。

    “福山”号是一艘隶属于齐国琉球商社旗下的六百吨级三桅运输船,一个月前,从琉球出发,先至鹿儿岛,短暂停留数日,卸下了大半货物,然后经四国,驶入大坂湾,与新近联系的一个大坂商人接洽,准备将船上的木材、蔗糖、香料、罐头,以及部分五金工具卖与对方。

    按理说,大坂乃是幕府直辖领地,齐国商船本不应该冒着极大的风险来此地贸易。更何况,最近几年幕府因走私贸易的事,与齐国纷争不断,甚至还发出威胁,一旦捕获走私商人,定然会进行严厉处置。

    但这位萨摩藩介绍的大坂商人,据说手眼通天,可以搞定当地的幕府官员和驻军,再加之,对方给出的价格实在诱人,是以前萨摩藩和长州藩两家给出价格的两倍。

    更重要的是,大坂乃是日本国内最发达的商业中心、重要的物资集散地,毗邻京都,乃是日本的京畿区域所在。若是琉球商社能在这个地方开辟一条商路出来,那贸易额绝对会超过萨摩藩和长洲藩两地加在一起的走私贸易总量。

    同时,也考虑到自身的商船型制规模大,还配备有十余门火炮,就算事有不遂,遇到幕府水军巡查,那也可以凭持武力,强行逃脱。只要驶入外海,就幕府水军拥有的那些小舢板,根本不敢追过来,几米高的涌浪,就能将他们的小船掀翻在海里。

    “福山”号驶入大坂湾后,为了保险起见,并没有抵近岸边,而是远远地停靠在距离海边数百米的海面上,要求接货的大坂商人组织若干小船,来回转运货物。

    “什么时辰了?”船长盛方春抬头看了看西边的斜阳已然落下,五彩的霞光也逐渐开始变得暗澹,天色眼见便要黑了下来。

    “七时二十分。”二副许士金掏出怀表看了看,轻声说道:“现在停止卸货吗?”

    “嗯,通知下面的小船,转运完这一趟,立即停止卸货。然后,咱们暂时转移到外海,明日一早再过来。”

    “呵呵……,你们太谨慎了。”旁边的大坂商人江口赖忠见他们这番举动,便笑着说道:“巡查的水军不会到这里来的。要知道,在码头上可是停靠着数十上百艘大小商船,那已经占用了他们全部的精力。所以,我们完全没有必要担心会遭到他们的核查。”

    “小心无大过。”盛方春听了通译的翻译后,瞥了一眼这名大坂商人,澹然地说道:“这里深处海湾内部,风平浪静,若是被幕府水军发现,怕是不好脱身。”

    “你们不会拿了我们的金银,直接驾船跑了吧。”江口赖忠探头看了看下面的小船仍旧在忙碌地接驳货物,然后歪着脑袋问道。

    “怎么会!”盛方春正色说道:“我们琉球商社自建立起,就素以诚信为本,何曾昧过客户的银子?再者说了,有萨摩岛津家作保,你们还怕个甚!你们这次货物价值不过五千两银子,对我们商社而言,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

    “都都都……”船上了望台突然传来一阵示警的号声。

    盛方春脸色一变,抬头看向了望台,只见上面警戒的水手,一边吹着号角,一边将手里的一面红旗左右挥动着。

    “北面有八艘小船快速接近!”

    “南面有二十艘以上的小船正在逼近!”

    “……西面也有十几艘小船驶来!”

    “……岸上出现军队,人数在三百人上下!”

    “完了,完了……”江口赖忠脸上充满了惶恐之色,双手紧紧地抓着船舷,眼睛不断地四下张望。

    在暮色中,从海上数个方向驶来无数的小船,上面影影绰绰地站着不少士兵,甚至可以从最近的几艘小船上,看到船头有士兵张弓搭箭,上面燃着火苗,明显是准备在接近大船时,会施以火箭攻击。

    “狗日的,这些幕府官兵该不是你引来的吧!”二副许士金怒视着江口赖忠。

    “……我如何会引来幕府军队?”江口赖忠脸色有些苍白,“这……,这一定是市上的商人为了怕遭到连坐惩罚,将我们举报给大坂地方官员和驻军了!”

    在丰臣秀吉时期,就规定了极为严格的连坐法,一人犯罪,全家甚至周围邻居市商皆为同罪。至德川幕府建立后,这种连坐制度随之被继承下来,家长与五人组必须为其成员的犯罪行为负连带责任。

    而且,幕府对于违反管制和法令之人,处罚通常非常严厉,特别在幕府直接控制的领地的大城镇里。除了斩首,还有烘烤、焚烧、钉十字架、用四只公羊拖拽,以及投入油或水中煮沸。通过上述严刑峻法,来防止任何潜在的不稳定因素产生,加强幕府的统治秩序。

    “轰!轰!……”为了威吓涌来的幕府水军战船靠近,“福山”号的一侧舷窗开火了,几发炮弹狠狠地砸到远处的海面上,激起几股巨大的浪花。

    几面围聚而来的小船并没有被炮火所吓阻,反而加快了速度,迅速朝商船接近。

    “福山”号上的水手们手忙脚乱地拉起锚链,升起风帆,试图在小船围拢过来之前,能逃出这片狭窄的海域。

    然而,杀来的幕府水军显然是早有预谋,趁着暮色的掩护,悄悄地向大船的方向接近。当他们被“福山”号发现时,距离已经非常近了,在水手们拼命划动桨板下,以离弦之势,快速地冲向大船。

    “嗖!嗖!嗖!……”十余支火箭射来,尽管大部分坠落在海里,但还是有几支火箭落在船上,引的水手们一阵慌乱,忙不迭地去扑打火苗。

    “冬!冬!冬!……”数个飞爪抛了上来,幕府水军士兵开始向大船攀爬。

    “船长,我们要做最后反击吗?”水手长端着一杆火枪,一脸狠厉地问道。

    “……狗日的,这怕是脱不了身了呀!”盛方春看着海面上影影重重的幕府水军小船,以及越来越多的飞爪抛上船,沮丧地说道:“命令弟兄们放下武器,停止抵抗。……娘的,希望商社获知我们被俘的消息后,能早点派人来将咱们赎回去!”

    是日傍晚,齐国琉球商社“福山”号商船被幕府水军于大坂湾内俘获,船上人员六十二人悉数被擒,随后关押至大坂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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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月18日,云州,合川县。

    “此处矿场每日可产煤几何?”

    大明永王朱慈炤站在矿场的一处平台上,看着下面数百名矿工将一筐筐煤炭倾倒在矿车里,然后在监工的驱使下,又立即奔向矿坑,继续转运着煤炭。

    “回殿下,这处矿场每日可产煤炭一百多吨。”矿场总监贾迎东躬身回答道。

    “一百吨?”朱慈炤愣了一下。

    “殿下,一百吨大概折合约一千三百多石。”一名太监小声地说道。

    “哦。”朱慈炤听了,不由苦笑一声。

    如今,这整个云州上下受齐国影响太深,不仅地方治理和军事制度模彷齐国,就连这计重单位也采用齐国的标准。

    “产量还是低了一点。”朱慈炤说道:“需知,到了冬季,不论是云州各地,还是苦叶岛领地,都需要储备大量煤炭取暖过冬。另外,各地烧制砖石、水泥、瓷陶的窑场生产,也需耗用大量煤炭。如此一来,就需要你们将此矿场的煤炭产量在现有基础上至少再提高两倍以上。”

    “殿下,矿场没有足够的苦力……”贾迎东不由叫苦。

    “没有苦力,就到山里去捉土人。”朱慈炤根本不想听贾迎东的叫苦,摆摆手说道:“山里的土人要是也缺了,那就想办法到朝鲜、苦叶岛、镇州去弄你们所急需的人力。最不济,也可以到日本岛上招揽那些吃不起饭的浪人来。”

    贾迎东听罢,只能朝云州镇大都督吴平义投去求助的眼神。

    吴平义却是苦笑连连。近年来,云州镇不要命地从大陆移民,每年人数规模都在三五万上下。这样一来,不仅对云州镇所属领地的粮食供应带来极大的压力,还对新拓殖地的开发,提出了严峻的挑战。

    众所周知,云州镇此前几乎就是一片蛮荒之地。这里的土着千百年来就过着最为原始的采集狩猎生活,不曾有过耕种的历史。以至于,云州岛上的土地几乎都是未经过任何开发的生地。

    在这种情况下,一块新的拓殖地开发就变得极其艰难,在前头两年,基本上没有多少产出,反而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乃至无数人的生命。为了减少移民的损失,云州镇会大量招募土着、朝鲜人、日本人进行前期的开发或者从事其中最为艰苦的工作。

    二十多年前,刚刚登陆云州时,偌大的岛上,土着人口尚有两万到三万人。而如今,据粗略统计,当地的土着人口在这么多年来不仅没有增加,反而大为减少,留存人数恐怕已不足八千人。

    而更为要命的是,北边的苦叶岛,西边的镇州,条件更为恶劣,都是苦寒之地,消耗的人口也会更多。

    另外,在齐国的援助下,云州镇已经建立起采矿业、食品加工业、造纸业、毛皮加工业、煮盐业、木材加工业等初级系列工业,更是需要的海量的人力。

    因而,云州镇才会不计代价地对朝鲜王国进行无情的压榨,大肆掠夺朝鲜各类手工业者,以反哺自身的发展。同时,也对近在迟尺的日本,虎视眈眈,试图在这个体型庞大的邻居身上获取更多的养分和地盘。

    “殿下,从日本传来一条重要消息。”一名锦衣卫千户突然匆匆赶来,躬身奏道。

    “讲!”

    “二十多天前,一艘齐国商船在大坂被日本幕府以违反贸易禁令为由捕获,船上六十余人尽数被锁拿。”

    “哦?”朱慈炤神色一动,“齐国什么反应?”

    “驻长崎的琉球商社代表,已通过当地官员,正在与幕府进行交涉。”那名锦衣卫千户沉声说道:“据说,该商社代表试图以缴纳一笔罚款为代价,要将船和人先赎回来。”

    “呵呵……,拿钱赎人。这处理方式,可有些认怂呀!”朱慈炤轻笑两声,不以为意,便要挥手将那名锦衣卫千户斥退。

    “……殿下,我们可以派出战船驶抵日本沿海,以武力威慑,帮着齐国讨要被捕获的船和人。”那名锦衣卫千户突然低声说道。

    “嗯?……齐国人的事,哪容我们来插手?”

    “殿下……”那名千户单膝跪地,眼神热切,“殿下,若是我们云州镇以武力威胁幕府施放被俘齐国商船和水手,试问,他们会作何反应?”

    “幕府就算想息事宁人,但在遭到武力威胁之下,那必然会……”朱慈炤说着,突然脸色一变,“……幕府受激,或许会做出更为强硬之举!”

    “殿下所言极是!”

    “来人!”朱慈炤唤道。

    “殿下!”一名翎卫军官大声应诺道。

    “传令我云州水师,立即出动战船前往日本附近海域,向幕府施压,要求他们放归齐国商船和水手。”

    “是,殿下。”翎卫军官领命而去。

    “你倒是机灵。”朱慈炤上下打量着眼前这名锦衣卫千户,“以后,就随扈本王左右吧。”

    “谢殿下!”那名锦衣卫千户大喜,双膝跪倒,向朱慈炤磕了三个响头,“末将愿为殿下效死!”

    以后孙可望那逆贼篡明自立,永王必然会继统大明登基称帝。那么,自己可就是从龙之臣,天子近侍,前途可期呀!

    “我们云州镇该打一场大战了。”朱慈炤望着东边连绵的群山,悠悠地说道,脸上还带着几分期待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