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桌子上摆放的几罐原始罐头,齐天犹豫了半天,没敢动手打开。他回头看了看潘其风,见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陪在一旁的食品罐装厂主事,眼带期盼的神情,看着齐天拿起桌上的一把匕首,撬开陶罐开口处的软木塞。
数个陶罐制成的罐头,分别装的是,水果,猪肉和鱼肉。在两个月前,齐天离开建业城巡视海外领地的之前,就在他的授命下,建立了一个原始罐头作坊。开始不断试验如何制作长期保存食物和水果的罐头制品,包装材料主要从陶罐或者仍旧有些粗制的玻璃中选用。
罐装厂主事于广亮只是听了齐天所说的只言片语,将水果或者猪肉、鱼肉处理干净后,置入罐中,用器皿隔水加热将食材煮沸,然后用软木塞紧紧地塞住开口,再用绳子加上蜂蜡填塞软木塞和玻璃罐之间的缝隙。等待冷却后,就可以长久地保存并食用了。
齐天还提出要求,罐头必须要做到五十天以上的保质,而且肉罐头,则还要保证口感鲜美,味道浓郁。不仅要有利于海船水手和军队士兵的营养补充,还要让他们吃得满意和舒心。
为此,于广亮和七八个从食堂抽调过来的工人,开始了这个时代最早的罐头“研发工作”。
水果罐头相较于肉质罐头而言,要简单得多。将切成几块的水果塞入陶罐,再放些白糖,直接蒸煮好后,封口即可,除了保质期,也没什么口味要求。
但各种肉质罐头,却需要不断调试各种口味,施放不同的香料,然后找不同的人来试吃,最终确定几种口味。
如今,两个多月过去了,摆在齐天面前的,就是食品罐装厂准备提交给民政府的罐头样品。其中几个罐头,生产期有两个月,而且众人也都品尝过,一致认定,食物没有腐败,口味也算鲜美。
但齐天只是轻轻的挖了一小勺,喂到嘴里。这个时期的罐装工艺和封口技术,毕竟还是很原始,要是这生产了两个月的罐头腐败变质,吃多了,遭罪的可是自己的肠胃。
连续品尝了五六个罐头样品,感觉还不错,就是香料放得太多了,吃到嘴里,全都是肉蔻和丁香味,而且盐也稍微多了点。
“回大总管,卑职是如下考虑的。”于广亮说道:“目前食品罐装厂有一部分艺尚不能满足大规模的生产,主要是开口密封环节,全都是人工操作。算下来,每日产量也就是两百罐左右,恐难以满足水师舰船和陆战队的大量食用。因而,将这些肉质罐头味道调得重一些,是以多人享用一罐,或者熬汤做饭调味所用。”
嗯,有道理。其实按照罐头大规模生产标准模式的话,应该使用马口铁或者玻璃作为包装材料。马口铁是以表面镀有一层锡的铁皮,它不易生锈,还具有良好的密封性,以及锡的还原作用,更加有利于包装食品的储存。但黑山冶炼场研究了大半年,还未生产出可用于罐头所用的马口铁。
在这个时代,欧洲的波希米亚地区,因自古盛产金属,工艺先进,且懂得利用水力从事机器制造,有非常成熟的马口铁生产技艺,且能供欧洲各国少范围利用在容器制造方面。
波西米亚如今应该属于神罗哈布斯堡王朝控制,而西班牙恰好又正是它的盟友。如果在与荷兰人闹翻之前,或许可以利用东印度公司的商业触角,从欧洲挖几个懂得马口铁制造工艺的工匠,加速汉洲的冶炼行业的发展。
但如今,没有任何借鉴的情况下,只能凭借齐天一句简单的提示,铁皮上镀锡,就可以避免铁皮因盛放食物而易生锈的问题。具体如何镀锡,锡的含量是多少,只有靠黑山冶炼场众多工匠慢慢摸索和试验了。
“你们做过统计没有,一批封闭完好的陶制罐头,会有多少因为漏气而造成里面食物或者水果腐败变质?”齐天问道。
“这个……”于广亮面红耳赤地说道:“卑职没有统计。只是大概算了算,第一批罐头大概有三成会出现因封闭不严,导致腐败变质。”
“玻璃工坊那边不能给你们提供合适的包装瓶灌吗?”齐天说道:“毕竟食物腐败变质了,可以提前从玻璃瓶中窥得一二。”
“玻璃工坊那边正在研究试验更加透明的玻璃,而且还在进一步改善镜子的生产工艺。”于广亮难为地说道:“另外,医政处还要求他们磨制一些凸透镜,说要用于观察人体内部的病理情况。故而,他们无法为我食品灌装场提供更多的玻璃罐。”
“制作镜子?”齐天不由奇道:“他们掌握了银镜反应?”
潘其风和于广亮等一干人,自然不懂什么叫银镜反应,但看的出,大总管似乎对这个罐头的生产比较重视。
“在没有足够的玻璃罐盛装的情况下,你们务必先要做好陶制罐头的生产和密封。”齐天说道:“可以在汉洲各地发出一个悬赏,能实现陶罐密封可靠性的工艺,民政府和工事处给予一定的奖励。另外,你们制作的罐头,除了猪肉鱼肉和水果以外,还要发挥主观能动性,将蔬菜以及其他方面的食物也制作成罐头。”
海上行船,路途上基本上都是啃干粮、咸肉干、酒水等简单的食物,造成水手普遍营养不良。如果能给他们提供更多品种类别的罐头食品,想必可以稍稍改善一下他们的生存环境。而且,在汉洲的长途移民过程中,补充一些营养罐头等食物,也多少可以减少一些移民的死亡率。
“潘总管,这个食品灌装场规模必须扩大。近期内,要选择一个合适的地方,建一座大规模的罐头场,最少能容纳三四百人灌装操作,清洁卫生标准和建设标准要与建业城医院相当。等这里的所有一切走上正轨后,可以因地制宜地在内陆几个县镇也建几个罐头厂。争取在今年之内,实现大规模生产,以供海上舰船和移民之用。”
“大总管,所建工厂,为官办,还是民办?”潘其风问道。
“先纳入官办,待市场和产品成熟后,逐步脱离并将其发卖于民间。”齐天说道。
估计以汉洲目前民众的生活水平和收入水平,暂时消费不起这种小众产品,其主要购买力,肯定只能来自政府采购。为了培育行业规模和市场消费主体,目前也只能将其定为官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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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罗玉茹好奇地看着齐天将几个陶制罐头摆在她面前,不由好奇地问道。
“储存了一个多月的柑橘。”齐天笑着说道,并拿着一把匕首将一个罐头撬开,露出里面果肉和糖水。
罗玉茹眉眼笑得弯弯的,伸手接过那只水果罐头和勺子,一口一口地吃着。
“味道如何。”齐天笑着问道。
“有点甜。”罗玉茹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不过,我喜欢吃。”
看来女人天生都对甜食有着无比的钟爱,古今概莫例外呀。
“汉洲词典编制的情形如何了?”齐天问道。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我外公呀。”罗玉茹抬头来,轻声说道。
“你外公最近脾气不太好。”齐天小心地说道:“前日,民政府各部主事官员开会,话语都很少,而且表情更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像是谁欠了他很多钱。不会是你最近顽劣不堪,惹得你外公生气了吧。”
“尽说混话!”罗玉茹白了齐天一眼,叹了一口气,随即放下勺子,不再吃水果罐头了,“是因为……姨奶奶的事情。”
“哦,说来听听。”齐天大为感兴趣。因为他知道王徵在万历十三年,以年仅十五的年龄,娶舅母尚氏的侄女为妻。但其妻尚氏虽曾育有多男,却均以出痘病疫,仅二女存。后来,王徵在“妻女跽恳,弟侄环泣,父命严谕“的情形下,心意松动,遂在不公开的情形下,于天启三年娶入年仅十五的申氏为妾,希望能生子以延续香火。
难道是因为家中老妻幼妾发生争执,以至于王老大人内宅不宁?
罗玉茹见齐天一副窥人隐私的表情,有些着恼,瞪了他一眼。
“管好你的汉洲大事,休来打听他人隐私!”说着,罗玉茹将脸一撇。
“怎么是他人隐私呢?”齐天收敛了一下笑容,说道:“你以后,会是我的妻子,说这话,可就有点见外了。再者,你和外公觉得很难的事,说不定,我或许能解决一二。”
罗玉茹听了,面上不由一红,看了看齐天。吹了两个多月的海风,辗转几地,行程万里,脸上也晒黑了点,但整个人却显得更加坚毅和锋利,有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气质。
“姨奶奶的孩子在来汉洲前病疫。”罗玉茹轻声说道:“如今,她也不过三十许,继而,想有个期盼,未来也能有一个依靠。”
“哦!”齐天明白了,王徵连外孙女都这般大了,而作为小妾的申氏,正值壮年,自然会想到以后的生活和依靠,所以产生了要一个自己孩子的想法。按道理说,这个问题,作为一个男人,王徵应予以满足。
但是,在天启四年三月,王徵的继母过世。五年春,丁忧归里的王徵邀在北京的葡萄牙神父金尼阁至三原一带开教,居留近半载,并为其家人付洗。由于娶妾一直是被在大明的天主教视为重罪,王徵自觉罪孽深重,乃数请金氏等神父为其解罪,但均不获允,且谓其曰:非去犯罪之端,罪难解也!王徵于是痛自追悔,立意嫁妾以赎罪,但其妻尚氏则力加挽留,而申氏也痛哭几殒,声言愿进教守贞,誓死不肯改嫁,王徵无法。
崇祯九年十二月,年已六十六岁的王徵,下定决心要将其婚姻问题彻底解决,他公开发表《祈请解罪启稿》一文,承认自己曾严重违反“十诫”的教规,并称日前偶读及《弥格尔张子灵应奇迹》和《口铎日抄》中有关自己曾宣称不愿娶妾一事,更觉羞愧悔恨,故立誓从今而后,视申氏一如宾友,且断色以求解罪。将申氏“”异处”,而非休弃。
“这有何难?”齐天略微想了想,说道:“我来解决此事。”
“你要如何去做?”罗玉茹惊讶地问道。
“解铃自然还须系铃人,我有办法解决。”齐天说道:“不过,以后你外公再给你添一个小舅舅,这可有些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