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6年5月10日,长安,太初宫(皇宫)。霉
“父皇。”太子齐子兴站了良久,终于忍不住轻声呼道,将处于沉思当中的皇帝唤醒。
“哦……”齐天转身看了看太子,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双手抱臂,又继续观望着墙上那幅世界地图。
“父皇,儿臣方才已然接见了大秦使臣。”齐子兴上前几步,来到齐天的侧后,也朝着那幅地图瞄了几眼。
“孙可望怎么说?”
“大秦基本上同意我们齐国帮其制定的北方攻略,未来数年,将对漠南和漠北发起连续不断地军事打击,不予清虏和蒙鞑以任何喘息之机。不过,他们向我们齐国提了几个要求”
“要求?他们是想要钱,还是要物资?”
“他们……都要。”齐子兴苦笑一声,摇摇头说道:“秦国使者声言,大陆经过数十年的战乱,经济凋敝,民生残破。若是对北方连续发起攻势,恐财力难以为继。”霉
“呵呵……”齐天闻言,不由笑了起来,“清虏和蒙鞑不灭,则大陆北方不靖,若北方不靖,则整个南方岂能安宁?历朝历代,凡初建政权,无不将北方游牧民族视为最大之威胁,除之而后快。秦国这般作态,搞得像是我们齐国是要求着他们去打北方似的。”
“他们可能已闻知我们齐国向卫国、吕宋和顺国三个藩属提供了一揽子经济扶持计划,因而,便想着也来我齐国打一下秋风,获得一些援助。”齐子兴也笑了。
“你怎么看?”齐天考究地看着自己的接班人。
“儿臣以为,可以适当地对秦国进行一定规模的金钱和物资援助。此举,不仅可以继续扩大我们齐国于大陆的经济渗透,促进我们齐国的工业制成品的销售,还能通过这种方式,影响秦国政治、经济等诸多方面或能发生一定积极意义的变革,进而促其逐渐成长为一个巨大的消费市场。”
“这件事,你跟内阁商量着办吧。”齐天点点头,认可了太子的想法,“除了对秦国实施有限的经济援助外,不妨让他们国内每年派出一两百名好学青少年来我齐国留学,以加强双方人员的交流和往来,一应费用可皆由我们齐国承担。”
“……”齐子兴闻言,顿时对自己的父皇钦佩的无以复加。
要想扩大齐国的影响力,没有比影响这个国家的精英阶层--读书人的脑子更为有效的手段了。秦国不论送来什么样的留学青少年,只要在我齐国学习生活若干年,或多或少都会深受齐国文化与价值观的影响。久而久之,在这些人的潜意识里,都会站在齐国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处理事务,从根本上会亲近齐国的。霉
甚至,更为极端一点,秦国派来留学的青少年,在齐国接受了系统化的学习后,掌握大量的新生知识,回到大陆以后,以齐国的价值观与经济制度,对原本的守旧制度进行一定程度的改造,从而削弱或者摧毁原本的封建小农经济。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培养秦国的留学生,也是在大陆地区增加齐国的影响力,进行必要的文化渗透。不要总觉得,你们自古就是天朝上国,不屑与我们这些“蛮夷”打交。需知,我们齐国不仅武德充沛,而且科技发达,文化昌盛,国家富裕。
通过学习交流,让更多的大陆精英阶层了解和知悉齐国的真正实力,学到一些实用知识,能意识到自己开始落后于这个时代了。
一旦,齐国所培养的秦国留学生回朝后,获得高官厚禄,手握大权,那么就相当于在秦国扶持了一个自己的亲近者甚至代理人。借着培养留学生和日后往来的交流,我齐国还可以更多地往秦国掺沙子、找盟友,或者直接培养成齐国的细作。
当然,说得光明正大一点,培养秦国的留学生,帮助秦国成长,也是有利于齐国自身利益。毕竟要想获得大陆巨大的市场,总不至于让秦国太过愚昧和落后,这对大家都没什么好处。
即使对那些恶意满满的商人而言,打算将秦国作为掠夺对象,这种掠夺虽然还是以类似“商贸”、“互利合作”的形式存在,那么依然需要给秦国培养一些人才,毕竟要是太缺少人才,连掠夺都显得费事。
“父皇,这是又要谋划哪一处战略要地?”齐子兴看着墙上那幅世界地图上,已经被齐天用炭笔画了几个圈,似乎在标注什么。比较显眼的一处,赫然在那空旷的太平洋中间,圈了一个大大的记号。霉
“最近,分别从黑衣卫和海军部收到两个重要的消息。”齐天转头看着齐子兴,“其一,黑衣卫从各地的英国商人口中获悉,截止到去年,英国人在北美东海岸已经建立了十块面积较大的殖民地,人口总规模在十五万左右,算是已经牢牢地占据了北美最为优越的中部沿海地区。其二,我齐国琉球舰队云州分舰队三艘机帆船在去年八月于太平洋中间位置发现了一片群岛。……嗯,就是这里。”
说着,齐天走近那幅地图,伸手指了指太平洋中部被炭笔画了一个圈的地方。
“父皇……”齐子兴看了看北美大陆的位置,又瞧了瞧汉洲的位置,表情有些纠结。
“是呀,北美大陆距离我汉洲本土太远了,足足超过两万公里,即使是我们齐国位于南太平洋最东边的天堂岛领地(今塔西堤岛),距离北美大陆也有一万多公里。”齐天幽幽地说道:“但是,那块大陆却蕴藏着一个大国崛起的一切有利条件,丰富而多样的矿产,水资源极其充沛的江河湖水,广阔无垠的大平原,还有与神州大陆类似的气候环境。”
“父皇是担心这块大陆最终被那英国独占,继而籍此成长为一个可堪称霸世界的强大帝国?”
“即使北美大陆最终没有被英国独占,但只要那里形成一个独立而统一的国家,必然会成为未来世界列强的一极,甚至会逐渐成长为一个世界霸主。”
齐天一想到后世那个让无数国家仰望或者畏惧的鹰酱,心中便会生一股强烈的冲动感,想以倾国之力,不计代价地要将它提前扼杀在萌芽状态。霉
“可是,遥远的距离,恶劣的海况,再加上没有便利的中途补给点,这会让整个移民行动变得异常艰难。”齐子兴摇头说道:“另外,开拓一个超出我们控制范围的殖民据点,而且期间还无法获得任何收益,这将会极大损耗我们齐国的国力。”
“但是,现在我们的海军舰队在这处几乎位于太平洋中间位置的海上发现了这片群岛。”齐天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这片群岛西边距离日本列岛大约五千六百公里,东边到北美大陆海岸大约四千公里,可谓是一处绝佳的中途补给点。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齐国都要先将这片群岛控制在手里,视为战略要地,加以建设和管理。然后,以此为跳板,小规模地将我华夏之民陆续迁移至北美大陆,占得一处先机。”
“父皇,占据那片群岛,将其纳入我齐国海外领地,并加以建设和管理,投入应该不甚巨大,想来内阁政府也会勉强允予。但若是要开拓那片遥远的美洲大陆,耗费国帑,致国力受损,怕是会使得国内群情汹汹,遭致各方非议。”
“……想不到我齐国大办教育,开启民智,辅以各类报纸为喉舌,最终却使得咱们想要做些长远的事情,都要这般顾忌民意了。”齐天苦笑一声,“不过,将来美洲开拓之事,即使政府层面无法去做,咱们也要以皇室,或者聚集民间资本的力量,大力推动这种拓殖行为。”
“父皇,我们皇室投资控股的美洲商社,至今二十年尚无盈利,反而累计投入近百万汉洲银元,以至户部官员都生出退股的心思。”齐子兴小心地提醒道:“若那北美大陆无有太大收益,恐怕是难以刺激国内商贾投资热情。”
“南美最为精华的地方皆为西班牙人所占,就凭美洲商社现在一万余殖民人口规模,所占之地也尽是边角苦寒之地,莫说二十年,恐怕再给它十年,也无法做到大幅盈利。”齐天闻言,不由笑了起来,“但是,北美大陆却不尽然如此。整个西海岸地区,蕴藏着无数的金矿和银矿,储量之丰,丝毫不亚于我们汉洲本土。”
“既如此,若是让秦国、云州大明,或者日本人闻知,岂不是会蜂拥乘船前往,最终却便宜了他们。”霉
“距离上的遥远,即使我们最初能控制得了它一时,却终究控制不了它一世。”齐天意味深长地说道:“对我们齐国而言,那块大陆只要能碎化成无数的地方势力,最终会便宜了谁,已无所谓了。”
“以父皇之意,似乎并不是非要我齐国在美洲大陆占据并控制一片广阔的领土?”齐子兴有些惊讶。
“这世界之广大,远超出我们想象。”齐天摇摇头说道:“不论是北美大陆,还是南美大陆,距离我们齐国本土太过遥远,若是大力投入,以为海外直辖领地,势必会掏空本土,虚耗国力。再者,美洲之地非为我齐国核心利益所在,自然不需要投入太多资源,分散我们齐国的主要精力。如此,只需能落下几颗闲子,作为日后干涉和分裂美洲大陆的抓手,即已足矣。”
“儿臣谨受教。”齐子兴听罢,拱手施礼。
对于父皇战略眼光和精准布局,齐子兴是深为叹服的。
在齐国于建业城刚刚立足不到数年时间,便着手开始准备东部地区的拓殖,先后设立北口、海角两处补给中转点,使得齐国在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发生第一次战争时,完美地避开了荷兰人的全面封锁,得以集中所有海上力量从北口出发,袭掠东印度公司的南洋商站和据点,最终迫使荷兰人主动停战求和。
此后,占据广宁,控制巽他海峡,威胁巴达维亚,同时还扼住了荷兰东印度公司南下汉洲大陆的咽喉要道,在第二次汉荷战争中,发挥了极其关键的作用。霉
此后数十年间,齐国逐步控制琉球,北挟日本,东扼夷州,与吕宋领地、安南领地,隐然构成对大陆的海上封锁,使得齐国在该地区拥有绝佳的地缘优势。
为了获得马六甲海峡的控制,齐国从柔佛素丹王国手里,陆续谋夺了淡马锡岛、巴淡岛、宾坦岛等海峡东端的几个主要岛屿,使得荷兰东印度公司据有的马六甲城,彻底沦为一个商业据点,不再具备封锁和控制马六甲海峡的能力。
二十多年前,更是在父皇的一意坚持下,以皇室资本领衔,在国内筹集大量商人资本,不遗余力地支持在南非地区进行大力拓殖。使得齐国目前在该地区拥有绝对的掌控力,可以根据国际局势的变化,随时截断欧洲国家前往东方的贸易渠道。
虽然,那个赔钱的美洲商社于南美设局布点多年,尚未翻出多大的浪花,更瞧不出目前有何作用,但齐子兴仍旧认为父皇此举必有深意。
而今日父皇断言,那北美大陆乃是王霸之基,齐国必须要及早布局,以分其势。尽管,他不知道父皇是如何平空下此定论,但鉴于数十年来父皇所表现出的远见和英明,齐子兴对此还是给予了无限的信任。
“陛下,海军作战部战略规划司翎麾校尉(中校)齐子业请求觐见。”一名侍从官进入大殿,轻声禀报道。
“哟,这老二来做什么?”齐天看了看旁边的太子,笑了笑,“如此正式请见,想来是有正事了。……宣他进来吧。”霉
稍顷,一身海军礼服的齐子业大步跨入殿内,见太子也在时,朝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恭敬地向齐天拱手施礼道:“陛下,臣欲讨一份特赦诏书,以挽军中袍泽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