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光邈讶然道:“不知杨老所说的奸臣,却指何人?”
杨衡奇默然半晌,忽然伸手指向王翥,沉声道:“他!”
岳光邈失笑道:“杨老怕是误会了。”
杨衡奇面无神色道:“何来误会,吏评司成立之本意,原是为澄清朝堂风气,对吏治进行整顿,老夫当初也是鼎立支持的,可没想到,在这王翥的手里,竟成了党同伐异的工具!多少好官被无端拿下,又有多少无能之辈被他提拔上去,如果再任由他继续下去,大齐迟早要毁在他的手中!”
见杨衡奇明摆着是想要无理取闹,即便其为四朝老臣,在朝中德高望重,岳光邈亦是不由得脸色阴沉下去,说道:“王大人虽为吏评司掌印使,不过对所查官员的结论,都需先行报与岳某,岳某同意之后,才能对当事官员进行罢免、降职、判罚,或是擢升、留职查看。整顿吏治开展到现在,吏评司对每一个官员的评测,皆都确保公正,至少岳某从未发现,吏评司有冤枉了谁,又或是趁机提拔了谁,更别说杨老所说的党同伐异了。如果杨老非要给王大人扣上一个奸臣的帽子,那么岳某这个整顿吏治的主官,岂非亦是同谋?不知道杨老是不是这个意思?”
对于岳光邈,杨衡奇再是了解不过,脾气火爆,一点就着,如果敢点头,他可不会认为,他这张老脸能让岳光邈忍下怒气不大发雷霆,若真惹火了岳光邈,到时必定会面临下不来台的局面。
所以他只能不冷不热道:“老夫没有这个意思,老夫这次过来,找的就是王翥,如果这位王大人,能痛改前非,纠正错误,此事则罢,若是依旧执迷不悟,我等必告到首辅大人那里,查办王翥党同伐异,倘若首辅大人也不管的话……”他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可随即便有人接上后面的话:“我等就全都向朝廷解职,让朝廷另请贤明吧!”
岳光邈愠怒道:“岳某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们这是在向朝廷施压?”
杨衡奇摇头道:“我等完全是出于一片公心,整顿吏治,本是好事,可被王翥这么一弄,使得朝堂陷入空前的混乱,上下怨声载道,我等岂能视若无睹,若不出来制止,还算是大齐的臣子么!”
听他说的大义凛然,岳光邈非但没有愤怒,反而心下觉得颇为可惜。
这位杨大学士,行事素来公正,备受朝野尊崇,可如今为了保全两河集团,竟带头来胡搅蛮缠,晚节不保啊。
“杨老口口声声指责吏评司不公正,可有确凿的证据?若只是无端臆测,道听途说,便上门来闹事,即便是杨老您,岳某说不得也要治你个阻挠有司办案的罪责!”
岳光邈已然不打算给这位杨大学士留颜面。
杨衡奇面色微变,默然良久,忽地一跺足,气愤道:“既然岳阁老铁了心要包庇王翥,对吏评司趁机党同伐异的现象视而不见,那老夫就去找首辅大人,看首辅大人管还是不管!”
岳光邈无所谓道:“杨老尽管去,不过岳某得奉劝杨某一句,莫要将事情闹大了,免得不好收场,如今的大齐朝堂,已经不是你们撒泼打滚,阴谋诡计,就能阻止整顿吏治施行的时代了,若是看不清形势,恐怕晚节不保。”
杨衡奇怒道:“我们走!”
一行人便要跟着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去找刘雍,可这时王翥忽然开口说道:“慢着!”
杨衡奇一愣,转过身,问道:“怎么?你还想留住老夫不成?”
王翥笑道:“在下岂敢留杨大学士,不过曹提督,今日恐怕决计走不出这吏评司的大门!”
曹万兴面色大变。
王翥淡淡然道:“身为一省提督,从一品的官员,未得朝廷允准,便私自返京,更随众闹事,其心可诛,吏评司绝不能视而不见,还请曹万兴暂且留步,配合吏评司的调查。”
曹万兴暴怒道:“你敢!”
他嗓门不小,可岳光邈的嗓门却是更大,眼睛一瞪道:“曹万兴!你想要干什么!”
曹万兴看来也是个欺软怕硬之徒,见岳光邈眼睛瞪得铜铃大,气势顿时急转直下,不敢再吭声。
岳光邈声如洪钟道:“身为一省提督,却私自返京,难道冤枉你了?即便是冤枉了你,吏评司亦有权对你进行调查,你若有何不满,事后尽管去向首辅大人申诉,不过此时此刻,我看你敢走出吏评司的大门!”
杨衡奇气的重重跺脚道:“岳阁老是想要以势压人么!你可别忘了,你也算是两河氏族出身,不过是上一代才攀上京都世家,与两河打断骨头连着筋,如此欺压袍泽,对你有何好处!”
岳光邈冷着脸道:“什么两河京都,岳某人只知道,我乃大齐的臣子,按照朝廷制定的规矩行事,杨老说这些,就不怕被人误以为此有结党之嫌!”
杨衡奇实在是拿岳光邈这个六亲不认的暴脾气无可奈何,浑身微微颤抖,声音也止不住地哆嗦道:“你……好……好……你等着,老夫一定要去首辅大人那里去告你!”
岳光邈冷然道:“请便。”
曹万兴想要趁机溜走。
可下一刻,便听岳光邈喝道:“禁军何在!”
内阁早就有先见之明,就怕官员前来闹事,故而调重兵保护,眼下终于派上用场。
“在!”
禁军同时上前一步。
两河官员们无不面色剧变。
杨衡奇愤怒道:“岳……岳光邈,你要干什么!”
岳光邈懒得理这位杨大学士,兀自说道:“将曹万兴看押起来,等候提审!”
“喏!”
禁军们上前将曹万兴抓住,押了下去。
杨衡奇险些没气晕过去,震怒道:“我们走!今日势必要让首辅大人给一个说法!”
一行人紧跟着离开了吏评司的大门。
王翥上前,对岳光邈说道:“首辅大人那里……”
岳光邈没好气道:“本官顶了这么久,将人都得罪光了,既然这些两河官员点名道姓要找首辅大人,本官还能阻拦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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