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如流水,很快就到了第二年的春天。
在一个天清气朗的日子,沈秀跟着镖局的人,踏上了去彭城的路程。
其实对于她这次出远门,杨氏是不大同意的。她还想让卫宴劝说一下沈秀,可卫宴很尊重沈秀的这个决定,他知道沈秀的梦想,支持她去彭城学艺。
杨氏颇有些伤心,卫宴这个儿子已经长居府城了,自己要到年下才能见到他。而出了正月十五,卫宴便又要走了。
全家人团聚在一起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眼下就连沈秀也要去彭城了,这一去说不准要多久。
卫父私下里也只得劝说杨氏,说孩子们上进是好事。而且沈秀去彭城的事,卫宴也是支持的,如此一来,他们又何必出来阻拦呢。
杨氏也只好收了愁绪,珍惜这难得的团聚。
等过了正月十五,卫宴便去了府城。他之所以这么早动身,是因为院试快到了,而院试要到省城去考。
为了及早到达省城,卫宴准备提前一个月便动身。
卫宴走后,杨氏又失落了好几天。
沈秀理解她的心情,便又在家里待了几日,等到二月份天气暖和一点才动身。
这次去彭城,沈秀托的还是府城的镖局,为了路上方便,沈秀特地指名要岑娘子陪她一起去。
正好岑娘子和其他几个镖师要南下,彭城正好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于是沈秀便同他们一起上路。
从府城去往彭城的路,既有水路,也有陆路。
沈秀第一次坐船,岑娘子还担心她晕船,从船娘那里讨来了晕船药。
不过这晕船药没用上,因为沈秀感觉并无不适,甚至还有心情到船头观赏风景。
船行到一半时,沈秀还遇到了南下的俞淑雅和陶思谦。
那天船停到一个码头时,沈秀在船头看风景,正好被推窗的俞淑雅看见,两人便说了几句话。
俞淑雅几个月前嫁到了陶家,正和陶思谦在蜜月期。
当沈秀问起俞淑雅南下的缘由时,俞淑雅解释道:“陶家的老宅在彭城那边,去年冬天,那边的管事写信来,说是彭城去年的雪下得有些大,老宅的好多房屋因为年久失修,好多都被压塌了。”
“相公听说这事以后,便自动请缨,回去盯着管事们修补房屋。公爹体恤我们新婚,便让我与他同去。”
听说他们夫妻俩也要去彭城,沈秀笑道:“这下巧了,我也要去彭城。”
“你去彭城做什么?”俞淑雅问道。
沈秀便与她说了发绣的事,“彭城那边有个会发绣的绣娘,我这次过去,是想跟她学发绣的。”
“既然你也要去彭城,不如和我们一起走,大家也有个照应。”俞淑雅道,“而且相公对彭城很熟悉,应该能尽快帮你找到人。”
沈秀想的也是这样,既然大家的目的都是彭城,那么正可以一起走。
她回去和镖局的人说了一声,镖局的人倒没什么意见。
这边水路说安全,可也保不准会有水匪,多几个人一起上路,大家也有个照应。
因此第二天再上路的时候,镖局乘坐的船便和陶家的船一前一后朝着彭城出发。
而沈秀在清晨的时候,就踩着两艘船的搭板去了俞淑雅所待的船舱。
陶家雇佣的船比镖局的足足大了两倍,船舱也更宽敞。
俞淑雅所待的船舱,既有卧室,还有个干净整洁的起居室。
沈秀看了眼这里的摆设,就知道俞淑雅的日子过得很舒心。
俞淑雅的脸上也满是笑容,说起陶思谦来,张口相公闭口相公,显然和陶思谦的感情很好。
“相公听说你也要去彭城后,便让我请你去我们老宅住。”俞淑雅道,“老宅那边房子多的是,随便打扫几间就够我们住了。”
“相公经常和我提起卫相公,说他学问好,人又谦虚。这次你到彭城,相公觉得,一定要好好招待你才行。”
陶思谦一心交好卫宴,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沈秀却不想跟他们住在一起,“你们新婚夫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我怕去了会打扰你们。”
俞淑雅脸红道:“不会的,我们也不是每天都在一起。”
“那我就更不能去了。”沈秀打趣道:“万一耽误了你们相处,那我的罪过就更大了。”
俞淑雅脸更红了,不过却不再勉强。
后面陶思谦知道了这件事,便亲自又邀请了沈秀一次。
沈秀当然不能把应付俞淑雅的话,再拿来应付他,只是说她去彭城是要寻人的。如果寻到人以后,便要住到对方家里。
陶思谦听到这里,这才不再多说,只是让沈秀遇到麻烦的时候,可以找他帮忙。
沈秀很客气的应付了几句。
等陶思谦走后,她不由松了口气。说实话,自从知道了陶思谦的真面目以后,沈秀再面对他时,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而她又不想让对方察觉出来,因此每次与对方打交道,都得时刻留心,尽可能表现得没什么异常。
如此一来,她见一回陶思谦,便跟演一场戏差不多,自然会觉得累。
好在陶思谦很懂分寸,也很避嫌,轻易不在沈秀面前出现。
船行三日后,众人弃船登陆,改乘马车。
陶思谦上岸以后,要去拜访当地的一个朋友,而镖局的人不打算在此停留,于是两拨人便就此分别。
路上,岑娘子说起陶思谦,“我在府城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位陶公子的名声,果然是谦谦君子,名不副实。”
沈秀只微微一笑。
岑娘子道:“我看这位陶公子对你很客气,难道你们是亲戚关系?”
沈秀摇头道:“不是。只是他与我相公还算相熟,因此他对我客气一些。”
“原来是这样。”岑娘子道:“既然你家相公与他相熟,那么到彭城寻人一事,大可找他帮忙。”
岑娘子说完便道:“早知道我们该多留一天,和他们一起走才对。不过现下也不晚,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去和镖头说。”
“不必了。”沈秀按住岑娘子的右手,“我家相公与这位陶公子并不算什么知交好友,我不想太麻烦他。毕竟他是大家公子,我们只是小户人家。”
岑娘子道:“我看你也太过谦了。人家陶公子待你不错,显然并不看重身份。”
陶思谦留给岑娘子的印象极好,因此一直说他好话。而沈秀苦于无法说出陶思谦的真面目,只能隐忍,感觉憋屈得不行。
好在这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原来是到了中午,镖局的人准备在路边的茶馆吃点东西再走。
沈秀从马车上下来时,岑娘子已经帮她占好了一个位置。
这个路边的茶馆很普通,只有热包子和米粥。
沈秀要了两屉素包子。在和岑娘子第一次赶路时,有一次她想点肉包子,却被岑娘子制止了。
岑娘子告诉她,一般像路边的茶馆和食肆,千万不要点肉包子。因为你不知道自己吃的肉包子,到底是什么肉做的。
这句话说完以后,让沈秀有了很深的心理阴影。从那以后,她回到县城,也不怎么吃肉包子了。
素包子上来的很快。
沈秀随手拿了一个,刚咬了一口,桌边便来了个小乞丐。
“大姐,给点吃的吧!”
岑娘子对这样的情形已是见怪不怪,便拿起一个包子,递给小乞丐,“走吧!”
小乞丐拿了包子,脸上露出点笑容,刚要转身离开,却听后面传来一道声音,“等等,你别走。”
说话的人是沈秀,她看着小乞丐转过身,便指着他腰上的一个荷包道,“那荷包能给我看看吗?”
小乞丐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还以为沈秀要夺他的东西。
沈秀直接从怀里取出一块碎银,“只要你让我看看荷包,这块银子就是你的。”
小乞丐有些发愣,他不明白自己的荷包为什么引起了沈秀的注意。不过银子摆在面前,不要白不要,小乞丐便把荷包解了下来,然后递给沈秀。
荷包递过来的时候,因为沾染了小乞丐身上的体味,味道委实有点不大好闻。
可沈秀却是一点都不在意,她的指尖摩挲了这荷包好一会儿,终于确定这荷包上的绣花,确实是已经失传的发绣。